姜南岸知道北泉是认真的, 而且这么干一定有自己的道理,这时候只能陪着笑脸,尽量想办法斡旋。
小小的浴室里一时间混乱非常。
苏大姐和姐夫两人几乎贴到摄像头前,试图就这个令人难以接受的指示跟北泉理论。
姜南岸在旁边努力和稀泥, 希望能让他们接受北泉的要求。
卫复渊则隔着手机屏幕跟苏家人争辩起来。
在一片七嘴八舌的吵杂声中, 当事人苏阑反而是最安静的。
她坐在那一池脏兮兮、臭烘烘的污水里,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一句话也不说。
苏阑是小村子里的姑娘,父母又忙于做生意,一直都很少管她。
不过苏阑从小聪明能干, 情商不低,长得又漂亮, 家中兄弟姐妹也十分友爱,她一路从城里的重点中学考进奉兴大学, 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几乎没怎么受过委屈。
唯有这一个月,她过得生不如死,把所能受的惊吓和生死考验一一经历了个遍。
在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寝食难安的时候,苏阑根本没时间注意自己的外貌。
现在,当电话那头的高人说要她一块指甲的时候,苏阑才终于在时隔多日之后,再度认认真真地审视自己的双手。
仅仅只过了一个月,苏阑已经瘦了整整一大圈。
过快的减重让她的手变得细瘦枯槁,一层松垮垮、皱巴巴的皮肤包裹着枯骨,镶钻的铂金婚戒都快戴不住了。
而她在婚礼前精心做好的美甲,早已剥落殆尽,长久未曾修剪过的指甲坑坑洼洼,又在脏水里泡了大半日,指甲缝里满是污垢。
任谁来看,都不会认为这是一对年轻少妇的手。
——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下去了。
苏阑其实早察觉到卫复渊和姜南岸的来历并没有他们自己说的那么简单,这次会出现在她家中也绝不是巧合。
但他们是苏阑遇到的唯一真正能帮上忙的人,说是“救命稻草”也丝毫不为过。
——只要能让一切结束……
想到这里,苏阑狠狠一咬牙。
——只要能让一切结束,我什么都愿意干!
“啊!!”
浴室里传来一声惨叫。
这声音实在过于凄厉,瞬间盖过了所有人的争论声。
姜南岸和苏家大姐、姐夫一同回头,看到苏阑弯腰低头,抱着自己的手,口中呜呜咽咽,似是疼到了极点。
三人连忙凑过去。
苏阑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左手,指缝之间有鲜血汩汩涌出。
“小阑!”
苏家大姐失声叫道:“你在干什么!?”
苏阑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松开自己血淋淋的左手,勉力将右手伸到唇边,颤巍巍地取下被自己叼着的一片指甲,递给姜南岸。
那是一片小指指甲,连根拔下,末端鲜血淋漓。
也不知姑娘是下了多大决心,才能对自己如此之狠,竟生生用牙拔掉了自己的一片指甲。
姜南岸咽了口唾沫,拿着那片指甲,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阑抬起头,眼眶湿润,冷汗淋漓,嘴唇苍白,哆嗦着问:
“这、这样……行了吗?”
姜南岸连忙回神,小心翼翼地捏住血糊糊的指甲,举到摄像头前,焦急地问:
“接下来要怎么办?”
北泉把刚才帮自己吵架的卫复渊换下来,出现在屏幕中:
“小姜,你带着木人和指甲出去,到客厅里呆着。”
他顿了顿,又说道:
“苏阑小姐,请你在三分钟后把自己完全泡进浴池里,头脸都不能露出来,并且尽量在水下坚持得久一些。”
苏阑刚刚亲口咬掉了一片指甲,手上有伤,这时要求她带伤泡进脏兮兮的血水里,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但苏阑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强忍疼痛,声音虚弱,但语气十分坚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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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刚才一番闹腾,苏阑的客厅一片狼藉,混乱得好似台风过境一般,沙发翻倒、茶几破碎,吊灯歪七扭八地蜷在地板上,灯盏四分五裂,玻璃碎落了满地。
姜南岸单手拿着手机,遵循北泉的指示,小心翼翼地穿过满地碎渣子,将木头假人靠墙放在了一个两米高的立柜旁。
做好准备之后,姜南岸回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浴室的木门。
“咚咚。”
内侧传来两声短促的敲击声。
这是他跟苏阑约好的暗号。
一旦苏阑把自己完全泡进水里,苏大姐就会连续敲两次门。
姜南岸连忙将指甲贴在了小木人的胸口,自己则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利落跳过满地障碍物,一口气奔到了浴室门前。
他们并没有等上多久。
姜南岸在心中数了三十秒,小人旁边的立柜突然动了。
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紧贴在墙后推了一把,柜子以一个完全不正常的角度向斜侧方猛一倾斜,正正砸落在了小木人上。
与此同时,远在奉兴城的北泉伸手一拍,将早就写好的咒符拍到了那只镯子上。
“碰!”
“卡啦!”
两部手机中,两种声音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立柜子砸碎了木头小人,而手镯上镶嵌的东珠则在符咒的冲击下裂成了两半。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姜南岸感到似有一股无形的风、又或者是某种力量,紧贴着他的脸颊掠了过去。
“碰!”
距离姜南岸不过三步远的一扇窗玻璃猝然炸裂,碎玻璃吹出足有两米远,纷纷扬扬地落在了屋外的院子里。
姜南岸大惊,翛然转头。
窗玻璃竟然是从内侧朝外炸开的,就好像有“人”刚刚破窗而出一般。
“好了,小姜,已经解决了。”
电话那头传来北泉带笑的声音,“可以叫苏阑小姐从浴缸里出来了,不会再有危险了。”
姜南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刚才那种被无形的力量刮擦过的感觉还如此鲜明,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哦……好。”
他看向屏幕,勉强扯了扯嘴角,犹自不太放心,“你确定……真的没事了吗?”
就刚才他体验过的那股巨力,姜南岸扪心自问,要是金镯子上的那股“意志”再回来,他完全没有自己一个人就能护住苏阑的把握。
“放心。”
北泉保证道:
“‘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禁锢住它的镯子也毁了,‘它’相当于自由了,不会再回来了。”
姜南岸这才终于彻底舒了一口气。
“你记得跟苏阑说一下,一定要给山上月姑娘娘庙里的女童像捐个金身。”
挂断视频通话前,卫复渊还特地叮嘱道:
“那可是她家的保家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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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复渊将手机揣回外衣口袋里,转头去看北泉时,看到他拿起桌上的金镯子,将它放回到黑丝绒的首饰盒里,盖上盒盖。
他注意到北泉碰金镯子时没有戴手套,说明手镯应该当真没问题了。
“感觉这镯子也不难对付嘛。”
卫复渊撇了撇嘴:
“竟然一个符就搞定了!”
北泉听得有些好笑。
“其实这还是小姜跟我们配合得好。”
他耐心地给自家小男朋友解释道:
“要搞定这件事,必须达到两个条件:一是金镯子上的‘意志’觉得自己已经杀死了苏阑,达成了‘它’的任务;二是当‘意志’在外杀人,脱离了附着的镯子时,手镯才会如此容易就被我破坏。”
北泉笑着一摊手:
“如果苏阑没有‘死’,那即便镯子损毁了,它也会继续缠着苏阑,直到它完成任务为止;而如果我们动作不够快,等‘意志’回到手镯上,再想要破坏它,难度起码翻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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