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当初少明堑轻易地取代了真白檀成为庄园主人一样,真白檀现在也非常快速地重新当上了庄园主人。
魔仆们见风使舵的功力也是一流,纷纷对真白檀表示忠诚,并把少明堑关进了曾经关押真白檀的地牢之中。
僵尸管家是唯一一个没有“易主”的魔仆。
因为他发誓对少明堑忠诚,那么,直到他死掉,他都不会改变。
但是,作为年纪大的老油条,僵尸管家并没有十分忠烈地大喊要与主人同生共死。他还是以管家的身份去侍奉真白檀,一切做得井井有条、尽善尽美,就像他当初侍奉少明堑那样。
僵尸管家私下很关注少明堑的情况——因为少明堑的情况看起来实在太糟了,如果不注意的话恐怕很快就会死掉。
少明堑已经维持不住人类的形态,以老虎的姿态被困在地牢里,脖子和四肢上都被沉重的镣铐锁住,胸口的伤时好时坏,又是血能够止住,有时候又裂开流血。从心脏流出的血液好像也带走了少明堑的生命力,不过被困几个小时,少明堑已经变得死气沉沉。
僵尸管家趁真白檀睡下之后,小心翼翼地来到地牢,给少明堑投放了一颗补血药。
面对那一颗十分珍贵的药丸,虎妖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僵尸管家以为少明堑睡着了,便出声唤他:“主人、主人……”
少明堑这才缓缓抬起眼皮,眸中仍闪烁着凶兽特有的冷光:“你来做什么?”
僵尸管家真诚地说:“我仍是忠于主人的……”
少明堑轻蔑地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说过,无论庄园的主人是谁,你都会忠于他。”
僵尸管家似乎也猜到少明堑是一个记仇的孩子,便很耐心地解释:“当然,但所谓‘庄园的主人’必须是我认可的主人。我认可的只有您。”
少明堑沉默了一会儿,仍用那种高傲的语气说话:“仆人也有选择认不认可主人的权利吗?”
僵尸管家提起嘴角,露出一个僵僵的笑容:“恐怕这是仆人唯一拥有的权利了。”
“那么,”少明堑低声说,“他一定不认可我吧。”
僵尸管家沉默了一阵,他知道少明堑说的“他”是谁。
很明显了,少明堑说的是池杏。
僵尸管家那句“无论谁是庄园的主人,我都会效忠”,并没有戳到少明堑的心。真正戳中他的,是少明堑联想到“无论谁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池杏都喜欢”。
池杏喜欢黑明堑,也喜欢白明堑,看起来好像也挺喜欢自己的……
不,错了,不是的……
少明堑想:池杏不认可我作为这个身体的主人。
就在少明堑胡思乱想的时候,僵尸管家用急切的语气打断他的思考:“还请主人赶紧服下伤药吧。您的伤势不能拖啊。”
少明堑对此不大耐烦:“你在教我做事?”
僵尸管家对这位任性的主人无可奈何,又是操碎了心。
“真不知该说你任性还是愚蠢。”真白檀声音悠悠响起。
僵尸管家身体一绷,用维护的姿态站到了少明堑面前。
真白檀缓缓踱步而来,他身上穿着昂贵的丝袍,手里抱着和他幼年时一般模样的娃娃,笑容灿烂地说:“像你这么讨人厌的猫,居然还有人会那么喜欢,真是稀奇。”
少明堑不理会他,又把虎眸闭上。
真白檀一边梳着手里小娃娃的头发,一边笑道:“可惜啊,你还是不如黑白明堑讨喜。池杏可是迫不及待地离开你。别说他了,你的亲族好像也没有一个喜欢你吧?真可怜。”
少明堑闭着眼睛,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但身上变得浓郁的煞气和怨气却出卖了他不平静的心境。
真白檀闭起眼睛,享受着怨气和煞气带来的舒适感,继续快乐地刺激少明堑:“你记得吗?白明堑捅的这一刀,你觉得池杏担心受伤的是谁呢?是你么?还是白明堑呀?我猜,如果他知道白明堑自残,疼的却是你,他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少明堑气得浑身发抖,真白檀则心情愉悦。
真白檀伸手将僵尸管家扯到面前,笑吟吟说:“你这身皮还挺有趣的,拿来做傀儡应该也不赖。”
说完,真白檀便将僵尸管家拖走。
僵尸管家并没有挣扎,只是用深沉的目光凝视着少明堑,好像在说“别听他的,你是很好的”。
少明堑僵硬着身体,试图站起来营救僵尸管家,但伤痛和镣铐却限制住他的行动,使他犹如病猫一样只能可笑地嗷嗷叫。
铁链钉钉咚咚响了不知多久,少明堑力竭地倒下,胸口的伤再次裂开,流出鲜红的血,染在他胸前的毛发上。
少明堑昏昏沉沉地想:或许这样最好……
“明堑、明堑……”池杏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就像是风吹过一样,和梦一般轻柔,却又像一记重锤,狠狠把少明堑敲醒。
少明堑猛然瞪大眼睛:“是你?”
池杏也吃了一惊:“是你?”
这句话让少明堑的心立时凉了一半,他冷笑道:“你以为是谁?”
池杏也愣了愣,说:“我……”
“你以为是‘他’,对吧?”少明堑的心又疼,不知是因为伤口还是别的,“你是来救他的。”
池杏摇头,说:“不,我是来救你的。”像是为了安抚这只毛毛躁躁的少年老虎,池杏一边用左手抚摸他的毛发,一边伸出右手按在少明堑流血的伤口上,施展妖力。
没想到,妖力犹如石沉大海一样,半点不起效用,少明堑的伤并没有得到半点治疗。
“没用的,别浪费你的力量。”少明堑不冷不热地说,“那把刀是被诅咒的法器,它造成的伤口基本上是无法治愈的。”
“怎么可能?”池杏大惊失色。
少明堑瞥他一眼:“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世间上这样的法器多得是。”
“不,我是说……”池杏欲言又止,“你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法器来剁我?”
少明堑也噎住了。
说实话,少明堑当初确实是急怒攻心,被煞气和怨气支配,事后回想,他确实挺懊恼,但这改变不了什么。少明堑知道,如果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他怕也是会动手。
他甚至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是受了重伤还被锁住,如果自己现在还精力旺盛,是绝不可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和池杏交谈。他一定会把再次逃离自己身边的池杏抓起来,从脖子到四肢都挂满镣铐,缩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甚至还会将他的保护符咬下来……
少明堑满眼冷意:“当然,我可不是‘他们’那样的蠢蛋,被你戏弄和伤害还舍不得动你一根头发。我是天煞凶兽,你明白吗?”
池杏垂下眼,没有正面回答这句话,只道:“我先带你回去。”
他想,黑檀和白沅应该有办法救少明堑。
“回去哪里?”少明堑警戒地问。
“去哪儿都比在这儿呆着好吧?”池杏将手搭在少明堑的镣铐上,试图找出开锁的办法。
“我也想知道你们想去哪儿呢?”真白檀从暗影里走出来,手里捧着娃娃,嘴角扬起嘻嘻笑,“能带我们一起吗?”
池杏惊得一跳,全身的毛都要竖起,浑身是戒备的状态。
真白檀笑道:“别怕,我也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后招,怎么能跟一次次地逃得那么顺利。是谁在帮助你呀?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巫师吧。这样厉害的人,我也好想认识啊。”
“你见过的,”池杏冷冷地说,“就是上次在巫师塔里一刀把你砍没了的那位大哥。”
真白檀愣了愣,说:“是他啊……他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对付我?”
池杏想了想,说:“要不你把我和明堑放了,我就告诉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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