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先生(18)

　　之后他坐在饭桌前，头埋得很低。环直接用触手拦了一条警戒线，三秒一回头去查看白的状态，生怕他又干出什么。分心的下场就是剩下的肉被切得七零八落，环的触手也被他剁了三刀。

　　饭后白一溜烟窝到了沙发上，捧着书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环用一些丝状物涂抹在触手受伤的地方，欲哭无泪。

　　这个小东西真的是防不胜防，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是故意的，环忽然很想影子快点回来，他倒是想知道影子那个大老粗为什么养了白这么长时间白都没受伤。

　　此刻环还不知道，白完全是因为影子什么都不会才没做出作死行为。

　　白在沙发上坐着，脑子里在想两件事，一件是衣服，在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之前他绝对不会放弃，另一个就是做饭。了解过食材之后白觉得自己说不定也可以，而且环能做的这么好吃，那以后要是他能给影子也做这么好吃的饭该多好。

　　这个想法一出，白愣住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心思，思考了一会，他把这种想法归结于对影子饲养他的感谢。

　　反正也没什么能感谢影子，至少试着给他做顿饭。

　　现在没有什么有效办法能和环进行沟通，白决定从做饭这点下手。他偷偷溜进厨房，在案板上巡视了一圈，发现环把锋利物品都收拾干净之后从鼻子里叹了口气。一些洗净的食材摆在一边，看起来可能是中午做饭要用的东西。

　　白把脑袋伸出厨房，确定环现在不在之后戳了戳那些食物。明明应该死掉的食物竟然在他眼前蠕动了一下，白立刻退后，盯着蠕动的肉团三秒，确定没什么危险后才再次靠近。

　　这些食材里有他认识的，影子经常给他吃的沙虫肉，还有那个像干海带一样的东西。

　　白盯了干海带两秒，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主意。

　　他跑出去四处找了半天，最后拿起自己吃饭用的碗，站得老远去戳干海带，看它膨胀收缩，变出无数锋利的针再变回去。白戳了三下后开始用饭碗敲打上面的针。怪物用的东西真的相当结实，几下之后干海带的针还真让他给砸掉了几根。白趁着这些针还没有变回粘液的时候挑了最长的一根，试探性地把他插进沙虫肉里。

　　没想到看似柔软的肉团极其富有弹性，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把针插进去。手中的针逐渐粘液化，白一个手滑，针直接就被弹飞了出去，直直插进身后的橱柜上，甚至把橱柜上的牙都打坏了一颗。

　　白缩缩脖子，蹑手蹑脚地离开厨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环在厕所就听到了厨房的响动，他急忙出来，正巧和刚干完坏事的白撞了个正脸。白被吓得跳起来，脸一扭开始吹口哨。

　　环往厨房里探头，看到地上那滩黑色粘液和掉落的柜子碎屑之后险些昏迷过去。

　　之后一直到吃饭，白被网状物隔离在沙发那点空间里，环干脆把桌子拖过来看着白，他脆弱的心脏已经容不得更加激烈的刺激了。

　　白看着明显抓狂的环再次缩了缩脖子，把脸藏在书里，偶尔偷偷把头冒出来看一眼环，再缩回去。

　　他这回玩大了，不知道怎么样这只圆圆胖胖的怪物才会原谅他。

　　白盯着书上不断移动的小人一边想。

第二十章

　　很快就到了晚上，白感觉自己也能通过天上的暗色太阳来分辨时间了，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按照自己的饥饿程度。环在一边不知道干什么，白偷偷凑到沙发旁边，斜着眼睛瞅，这一举动把环吓得不轻，生怕他的小脑袋里又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主意。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距离影子回来还剩两天。白倒也没有那么想他，可是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他，心里又不由自主地有点雀跃。

　　倒不是环不好，不如说环哪里都比影子厉害。他又会做饭又会做衣服，还毛茸茸软绵绵，但白就是觉得还是想呆在影子身边。

　　影子要是能学会做饭和做小衣服就更好了。这么想着，白又蠢蠢欲动。环看见白在沙发上抬头的次数明显增多，身上的绒毛都警惕地竖了起来，这小家伙绝对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他必须把作死扼杀在萌芽里。

　　环伸出一只触手摸了摸白的脑袋，被他一把抓在手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环。

　　“你又想干什么？”环感觉浑身发凉，白听不懂，摇摇头在他触手上蹭了蹭，乖乖回去看书。他一直到睡觉都没有干什么事情，但一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让环焦虑万分。

　　这种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的感觉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大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落下。环焦虑得晚上噩梦连连，甚至在梦里看到白拿着剪子把他的毛都给剃了。他猛然惊醒，用触手摸遍全身，确认毛还在后松了口气，看向白的小床。那里空无一人。

　　环一口气没上来，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去。他从床上弹起来去找白的踪迹，还没等出门，白就打着哈欠从门口走进来，迷迷糊糊地爬到床上继续睡。

　　环去外面转悠了一圈，确定白只是去上了个厕所才松口气回到床上。他盯着天花板，悲从中来。自己也抚养人类好多年了，本以为对这种生物他至少有一些自信，但白又让他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抚养人类的时候被人类支配的恐惧。

　　这些小东西看着可爱，一个比一个能作死。白在影子面前的乖巧让他忘记人类是一种怎样难养的生物。

　　想着想着，环差点落下泪来。但这种作死的小家伙就是魅力十足，他就是喜欢，他能怎么办呢？

　　影子虽然夸下海口说明天回去，但显然现实并不会让他如意。或许是因为他之前的动作太过粗暴，那些植物现在都不出来了，影子一颗都找不到。

　　失落的影子靠在一颗手掌一样的巨大树木上，用爪子扣树皮。树发出悲鸣，黑色汁液不断从伤口向下流。影子不管那么多，把那些凝合伤口的黑色汁液全部刮掉，继续磨爪子。

　　最后这棵树实在受不了影子的摧残，弯下身用树冠把自己拔起一溜烟跑了。影子也懒得追，躺在黑色沙子上盯着头顶。

　　他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焦急过后心情反而放空了，甚至有点自暴自弃。他吐出一股黑烟，让它凝结成一个正方体，上面映出白穿着小裙子的样子。

　　影子的大尾巴有些烦躁地拍打沙地，他仰面朝天，翅膀摊开，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的尾巴尖端从昨天开始就有些微微泛红，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大部分他又无能为力。一直意气风发的影子这一刻竟然感受到人到中年的那种身不由己。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把那些消极情绪从脑子里甩出去，抖掉身上的沙子。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不如先完成任务，把白接回家。剩下的事情等火烧眉毛了再解决。

　　影子四只手全部着地，拉伸了一下后背和腰，继续追寻那些干海带的踪迹。

　　白被饭香味唤醒，他伸了个懒腰摸摸自己的肚子，短短四天他就觉得自己被喂胖了不少，但是谁能拒绝美食呢？

　　想着今天的饭，白又跑去了厨房。厨房门口被环用丝线拉了条警戒线，白摸了摸丝线，滑滑的，很有弹性。他干脆把胳膊搭在丝线上，整个人挂在上面一边晃一边朝里面探头。这些食材都是他没见过的，要不是因为身体限制，他一定要试一试。

　　白回想起在人类世界的时候，那时候他自己住，没有室友，一开始的孤独之后他开始研究糕点，竟然渐渐在烘焙过程中找到了乐趣。每次回忆起人类世界他就会有些失落。倒不是担忧人际关系之类的，他想得很开，世界少了他依然照常运作，只是这个地方太过陌生，没有归属感。

　　“真的有回去的方法吗？”白喃喃自语。语言不通让他说话频率少了很多，熟悉的语言听在耳朵里竟然也有一点陌生。

　　“可是....如果可以回去的话影子要怎么办？”白升起了一种饲养大型动物的主人的心思，虽然自己才是被饲养的那一个。如果是一开始，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回去，但现在他舍不得影子。

　　“他对我那么好，我如果真的能回去他要怎么办啊。”

　　“算了，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没用处，反正也回不去。”白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继续观察环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