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流明神态自若地后退准备关门:“不好意思,我打扰了。”
“没有!”司和倏然化作一团漆黑的液体,从司诚身下流淌出去,在一旁重新凝固成人形,“小诚只是看我身上有没有伤。”
司诚从床上跳下来:“他还不承认是我哥。”
殷流明知道这对兄弟之间的心结,微笑着比划了个“暂停”的动作:“稍微停一下,我找司和问点事。”
他顺便看了眼司诚司和兄弟的病友NPC——那两张床上各躺着一个看起来四五岁的小孩子,捧着游戏机玩得不亦乐乎。
殷流明稍稍怔了一下。
这两个小孩长得倒是有点像阳阳和月月。
如此看来,医院里这些NPC大概是谢颀竹在第三医院见过的人的形象。
司诚注意到殷流明视线:“他们是真的小孩子。”
他第一天来就试探过了,这俩确实是什么都不懂的那种路边NPC。
司和也点点头,随后稍稍摆正了表情:“我在竹林里感受到一丝违和感。”
殷流明打起精神:“什么违和感?”
“竹林仿造的是深海祭祀小镇里的树林,但竹子种植得太规范了,以至于我虽然能回想起那个场景,却很难产生被触手袭击的恐惧感。”司和想了想,打了个比方,“好像一张很恐怖的画面被截成九宫格发微博。”
殷流明点点头。
这大概就是谢颀竹对迟夕的温柔——死者会深陷在自己死亡时的场景中,谢颀竹不能让迟夕脱离死亡,至少能减少迟夕的痛苦。
“然后我被类似于触手的东西袭击了。”司和指了指自己的胸腹,“迟夕身上的伤是这里么?”
殷流明蹙眉:“你没有躲?”
司诚不满地“哼”了一声:“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留下伤口。”
司和平静地道:“迟夕每天都会承受一轮这样的痛苦,我又不是活人,想最大程度地共情迟夕的感受,这是最好的办法。”
殷流明凝视了他好一会,才摇摇头道:“后来呢?”
“被袭击‘死亡’之后,我听到‘啪’地一声奇怪声音,然后进入了另一个场景。”司和回忆了一下,“那边场景很模糊,随时都在变动,只记得周围布满了鲜花和红毯,还有很熟悉的音乐旋律……但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殷流明道:“还记得旋律是什么么?”
司和简单哼了两段,哼完之后咳嗽一声,略有些尴尬地道:“我唱歌不好听。”
这话倒不是谦虚……那两段旋律确实是够五音不全的。
司诚倒是久违地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看得司和更加不自在。
“这不是婚礼进行曲么!”
米安培的脑袋从门外探进来,好奇地问,“司和,你要结婚?”
司和皱眉:“婚礼进行曲?”
殷流明摸了摸下巴,忽然笑了一声:“迟夕的执念……还真是简单。”
其他人也明白了过来。
司和共情到的场景是迟夕的执念。
迟夕死去之后依然眷恋不舍的……竟然只是和谢颀竹举办一场婚礼。
米安培大致听懂了来龙去脉,费解地挠挠头:“可是……这个梦境里没有一丝一毫跟婚礼有关啊?”
殷流明道:“当然有——别忘了这个梦境的名字是什么。”
白衣轮回医院。
米安培眨眨眼:“白衣轮回医院?跟婚礼有什么关系?”
“白衣可以指医生或者研究人员的白大褂,但也可能指的是婚礼上穿的白婚纱和白礼服。”
米安培明白了,不满地嘟囔道:“要举办婚礼那肯定还是传统的红盖头好。”
虽然明白了迟夕的执念,但要怎么解决这个执念倒是让人有些犯难。
米安培道:“那咱们给小迟整一场婚礼?但女主角也得配合才行啊。”
他顿了顿,“别说女主角,现在男主角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殷流明道:“给他们一点时间,先让他们自己找到自己的执念。”
米安培挠头:“那我们这段时间干什么?”
殷流明沉吟片刻,忽然转头看向司和:“你刚才说感应到迟夕的执念场景之前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司和点点头:“似乎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一样。”
殷流明略蹙眉。
司和在竹林感应到的差不多就是迟夕死亡前后的经历,死后的婚礼是最后的执念,死亡前的响声……
虽说在迟夕死亡的场景中,有雷英哲、深海幻蠕者,有些异响很正常,但殷流明还是隐隐觉得这个细节十分重要。
他一个人走在走廊里,抬头仰望走廊上方的监控头。
沈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在意?”
殷流明没有回头,“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他问:“被选中作为涂梦者的规则到底是什么?”
如果第一个梦境的楚苳、第二个梦境的拉尔夫、第三个梦境的月月他们的执念非常清晰,但和他们对应的另外一方涂梦者的执念相对来说就弱一些。
但是这个梦境里的谢颀竹和迟夕,两个人的执念似乎都不怎么强。
迟夕对婚礼的执念仅仅在生死轮回的一瞬间出现。哪怕这一瞬间,在平日里谢颀竹的压制下,迟夕连死亡的感觉都会薄弱很多,这点执念恐怕更感受不到了;
谢颀竹则从头到尾都没有体现出对婚礼的执念来,全身心都在她的实验上。
殷流明甚至觉得这两个人的执念并不足以成为梦境的涂梦人。
沈楼道:“你好像忘记了,涂梦者不是梦魇游戏主动挑选,而是先沉溺在梦境中无法自拔,然后被梦魇游戏检测到。之后梦魇游戏将这个梦境纳入系统,派遣玩家去拆掉梦境。”
殷流明思忖了一下,忽然道:“如果有其他原因导致有人无法从梦境中脱出,会被当做涂梦者么?”
沈楼思索了一下:“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但依据梦魇游戏的逻辑,应当是算的。”
他扫了殷流明一眼,“你怀疑谢颀竹不是自愿沉溺在梦境里的?”
殷流明点点头,眸光清冷如窗外弦月:“若是别人我不敢说——谢颀竹这种性格的人,虚无梦境中一百分的满足,都比不上现实中一分的缺憾。”
正如他自己一样。
沈楼轻轻摸了摸下巴:“这就不好说了。”
他遗憾地道,“早知道当时我就应该直接附到谢颀竹身上检查一下。”
殷流明道:“先找迟夕问问。”
……
殷流明搭乘那道能够前往迟夕和谢颀竹地下住所的电梯,到了地下二楼。
他们的家里开着门,里面却只有一只肥猫在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玩毛线球,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殷流明又坐电梯上了三楼,然而打开就看到聂珺、柯学嘉两个人正在护士身边问什么。
看到殷流明从电梯出来,聂珺两个人打招呼道:“殷哥好。”
殷流明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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