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顾泉想抱住顾途,却怎么用力都抱了个空。
“爹,你不要走……呜!”
秃毛细犬蠢蛋,从李朝霜怀里跳下,在这一家三口脚边绕来绕去。
顾途反而后退了一步,离开画中后,他终于感到那种缺少了什么的虚弱。
若非乘玄云为灵车的大司命支撑住他们,恐怕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吧。
顾途又后退两步,三步。
周围,同样与自己妻子相聚的其他魂灵,隐隐感到了什么,同样抽身后退。
死人与活人再次相望,每个人眼里都是恋恋不舍。
以为再也无法和自家丈夫见面的马氏,至此发出了长长一声啜泣。
方才离开绣卷的可不止他们几个,并不是所有幸存的顾家庄女子都见到了家人。没见到家人的两个,就见绣卷中飞出无数荧光点点,便是在这刚过晌午的时刻,依然在阳光中清晰可辨。
这些荧光落向整个楚州大地,或许还会有更远的地方。
今夜,会有多少人在黑暗中对着冰凉的枕头哭泣呢?
想到这里,虽然没有见到家人最后一面,但她二人心里,似乎也放下了一些什么。
漫天荧光重新收回,却是没有回到绣卷中,而是落入大司命身后的滚滚黑云,于其中若隐若现地闪烁起来,就像是一枚枚从河水中捞出来,清洗干净,所以显得晶莹剔透的星子。
认出大司命的众人,向她深深行礼,大司命点点头,却没有立刻带这些羸弱不堪的魂灵离开,而是看向李朝霜。
李朝霜在和阿晕咬耳朵。
“我要是死了,你会怎么想呢?”
这好像是随便说出的话,却让阿晕和大司命都一个激灵。
李朝霜下一刻就让阿晕抱住了,他们之间其实已有许多亲密之举,但抱得这么紧还是第一次。
阿晕从未这么焦急地确认过:
“朝霜不会离我而去的对吧!”
“啊,哈哈。”
李朝霜对此的回答,是同样抱住了他的小鸟儿。
在阿晕还想说什么前,他转过身,对阿晕介绍道:
“你还不认识吧?这是现任大司命,等她卸了妆,你可以唤她李朝露。”
“李家人,朝露……”这相似感,也不是阿晕能够忽略过去的了。
不过,大司命身上并没有羽族的气息,所以刚才阿晕还因为想这是不是偶然而走神。
自离开三岛十洲后,朝霜身上本来很飘渺的羽族气息,已逐渐沉积浓郁起来,比一开始厚了许多。
有这作证明,阿晕绝不认为自己搞错哪里了。哪怕大司命与朝霜相貌过于相似。
直到听到朝露这与朝霜过于相似的名字,他才意识到,其中好像有什么原因在?
朝霜好像看出了他的困惑,笑道:“我姑且也算是上任大司命养大的,上任大司命你知道是谁吗?”
姑且算是上任大司命养大?
大司命听着感到奇怪。
这个说法并没有错,姑且这个词,是针对阿兄十岁前并不在三岛十洲来讲的吧。
但大司命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阿晕则无端感到轻松些许。
因为是李家人养大,所以化形后样貌才朝李家人靠拢,原来是这样啊。
“我知道上任大司命,”阿晕道,他也不是什么常识都没有的,“她叫李春晖对吧?我知道,她和剑阁之主育有一子,是叫——”
阿晕神色阴沉了一点。
“谢崔嵬,对吧?”
“嗯,是叫这个名字没错。”
李朝霜表情毫无变化地微笑道。
大司命:“……”
大司命:“?”
她不明所以地看过来,对阿晕道:“你——”
乘风太保就在此刻出现了,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大司命回头听乘风太保来意,不知道她阿兄暗地里松了口气。
这时候,从大司命那里接过《大荒山水图》的王慧,向他们走过来。
“两位恩公,”她行万福道,“这一路恩情无以为报,请二位将这幅绣卷收下。”
“哎?”阿晕一愣,“这是你丈夫留给你的念想吧?还是你自己留着好了。”
“只是自家手艺而已,外子书信在家中一直保存得很好,即便昨晚……应该还在那里。我想睹物思人,再绣一副就好了,”王慧说,她眼角现在依然泛着肿胀淡红,“其实两位恩情,并不是这一副绣卷就能回报的,但咱们顾家庄所有人如今都身无长物,只能拿出这个。
“‘两位往后若有事情,请随意差遣我们顾家人’若只给出这种承诺,就心安理得放下这救命之恩,妾身会看不起自己的。”
王慧道,顿了顿,又行了个万福,转口道:
“况且,这幅绣卷已不是凡物了吧。在妾身手里,只会遭祸。还请两位,将它收下。”
她身后,众顾家庄人同样行礼。
“我,我记得娘有在上面绣上爹说的不周山那条路,”顾泉也补充道,“恩公是想去不周山的吧?拿拿上这个正好。”
李朝霜一愣。
他以为只能再找二十年前那只队伍还有没有其他人活着,没想到还是拿到了地图。
意外之喜让李朝霜说不出推脱的话,只能向这些人回礼。
那边,大司命已听完乘风太保带来的消息。
李朝霜扯了扯阿晕的袖子。
年轻鹓雏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向顾家庄众人道谢后,迅速化为原形。
“嗯?”
刚想同阿兄说回家的大司命,就看到金灿灿的鹓雏驮着她阿兄,越过湘江,飞向北方。
“等等?”
她想追上去,但乘风太保带来的消息,关乎东大封。
而且,吹来的风中,响起的是她从未听闻过的,李朝霜的大笑。
***
身下江水滔滔,李朝霜笑完,突然问:
“恩公,恩公,你很讨厌谢崔嵬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朝霜:好险。
朝霜:幸好我换号了。
第40章 叁日(一)
十月五日。
蜀道剑阁,太白峰。
云与狂风在高峰之上漩涡般旋转,漩涡深处宛若隐藏着倒悬于空中的深渊。
虽然是正午,但太白峰上所见只有灰蒙蒙的苍穹和暴雪,视线扫过是苍白与苍白。
在这样的环境下,若待上太久,眼睛会刺痛无比,甚至有人因此眼瞎。
所以太白峰上来往的剑阁弟子,几乎都是闭着眼行动,若非必要不睁开眼睛。
而如何以剑意交谈,也是年长弟子们的必修功课。
若有外人在太白峰上行走,看到剑阁弟子们又闭着眼,又不说话,长剑拔出插回,插回拔出,如冰刀的风里,只能听到叮叮当当,擦哐嘤锵,一定会觉得剑阁人脑子有毛病。
是的,无论见过这一幕几次,乘风太保都这么觉得。
披白斗篷的银甲神将,今日也受令前来送信。
他在剑阁前等了一会儿,得到允许后,就熟练地自己拐到太白峰上去。
第一次来剑阁时,乘风太保其实有很礼貌地等剑阁弟子引他上山。但多次来往于三岛十洲与蜀道剑阁后,他实在受不了剑客们慢吞吞的速度,干脆要求自己一人去见剑阁之主。
当时引路剑客的表情难以言说。
但乘风太保想着快点送信,根本没看到。
哎,剑阁的剑客,只有从索道上掉下去的时候,速度才会快一点吧?
银甲神将灵台动摇片刻,心底浮上一些有的没的思绪,但在影响神降前,他就重新排除了杂念。
乘风太保,已来到这次的收信人前。
“见过剑主,”他叉手行礼,“这是大司命这次的信。”
右眼下缘有一颗红痣的剑阁之主谢峥嵘,睁开眼,接过信,当着乘风太保的面,就这么拆开了信。
乘风太保并未回避,剑阁之主一直以来懒得动纸笔,给大司命的回信都是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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