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对此毫无察觉和防备,直到藤蔓滑下来落在吊床上。
他侧躺下来,枕着自己的手说:“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一种植物……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藤蔓不会说话,总不能直接叫它藤蔓。
未眠先说了自己的名字,翻身趴在吊床上划下笔画,也不管藤蔓认不认识。
他见藤蔓没有拒绝的意思,即使有……可能也看不出来。
“那我……叫你阿藤好不好?”未眠有点不好意思,基地自建的学校水平有限,有好多字他其实还不认识……好在藤这个字是会写的。
他同样写下“阿藤”两个字,还特意放慢速度多写了两遍,想让藤蔓看得更清楚。
藤蔓盘成一团安静待在他手边,似乎真的在认真看。
随后未眠试着喊了一声:“阿藤?”藤蔓“唰”一下勾住他的手指,像是在应答。
未眠展颜一笑,弯起一双漂亮的眼睛,把帽子往上推了推,露出完整的面容。
最近天气似乎越来越热了,尤其在阳光最刺眼的时候。
未眠一直戴着厚厚的帽子,这帽子是他自己缝的,为了严严实实盖住羊角,特意加固了好几层,比他身上的外套还要厚。
他有点热,晒了这么一会儿,额头微微冒出细汗。
除了每天洗漱的时候,未眠的帽子从来不摘,这一年来已经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
此刻他身处鲜有人迹的荒芜区,应该可以不那么谨慎和藏住自己。
未眠干脆摘了帽子,仰面躺在吊床上。
藤蔓见状游过来,想用细长的尾部卷住小小的黑色羊角。
它才刚刚碰上,电流般的触感直直地窜入脊背,未眠一下子坐起来躲开。
藤蔓落了个空,留在原处的根茎僵直了一会儿,缓缓缩回。
即使它本来就不会说话,未眠还是感觉到了一点尴尬的气氛。
他缩了缩脖子,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太大了:“我……”
未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身为一根藤蔓,它好像也不会懂,只是和往常一样想要和自己亲近而已。
于是他又默默把帽子戴上,重新躺下来向藤蔓伸出手。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藤蔓乖乖缠上来,停住不动。
—
深夜,缠在未眠手腕上的藤蔓突然一松,丝丝黑雾从中溢出来,慢慢挤满整个狭小的石洞。
未眠正睡得香甜,梦境毫无征兆地出现。
和以往的不一样,他这一次是坐着的,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未眠意识还不太清晰,只知道自己好像坐在谁的腿上,他想努力看清,却只有十分模糊且黑沉沉的人影。
又是……又是和之前一样的黑影吗?
因为上一次做梦,未眠没有遇上危险,醒来也没有看见身上哪里出现异样,连带着现在也不太确定了起来。
加上他整个人昏昏沉沉,更加无法正常思考。
黑影禁锢着他,抓住他的左腿将裤腿拉了起来,露出白天弄上的淤青,再将手覆盖上去。
眼前的视线虽然模糊,这触感却无比真实,未眠挣扎了一下。
黑影放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紧,声音从侧后方响起:“别动。”
未眠挣脱不开黑影的束缚,只能任由他按住自己的腿,在淤青的地方缓缓摩擦。
可能是在梦里的缘故,未眠不觉得疼,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舒适感。
他不仅感受不到黑影的恶意,甚至觉得对方是在关心他的伤。
未眠安静下来,歪头靠着黑影,呆呆地问道:“你是谁?”
没有回应,黑影继续抚摸那一块淤痕,原本青中泛紫的皮肤开始恢复如初。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才继续说:“你希望我是谁。”
或者,希望他是什么模样的。
未眠很茫然,他好像不太懂黑影这句话的意思,迟钝的意识开始缓慢运转。
渐渐的,他眼前开始变得清晰。
先是周围的环境,虚无悬空的四周变成了他熟悉的石洞,这是他潜意识里较为安全的地方,只不过空间明显大了不少。
抱着他的黑影也有了变化,漆黑的像裹了一层雾气的身躯凝为实质,一张脸也完全显露出来。
这是未眠的梦境,除去闯入的外来者,有许多东西都是可以由他自由支配的。
原本只凝出模糊人形的黑雾,在此时有了真正的人类躯体。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坐在地上抱住未眠,这样的姿势也能看出他身形挺拔精壮,上身结实的肌肉恰到好处。
他面容冷俊,五官长得近乎完美,低垂的一双眼正看向未眠,漆黑的瞳孔隐约显出暗红色,透着一丝邪性。
未眠顺着他小麦色的手臂往上看,神情呆滞。
这个人还抓着他受伤的左腿,几乎没有温度的掌心此刻变得温热,贴上皮肤的触感也更加真实,仿佛这不是梦境。
未眠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的变化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呆呆地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这张脸很陌生,没有在他记忆中出现过。
然而这一次他依旧没有得到回答,男人松开他的腿,上面的淤青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抬手捏住未眠的下巴,动作有些强硬,大概因为还不太熟悉新的身体,没有控制好力道。
未眠被迫抬起脸,石洞里光线较暗,男人凑得极近,在未眠瞳孔的倒映中看清自己当下的模样。
他再往前一点就能碰上未眠的唇,未眠眼神慌乱无措,挣扎着想躲开。
脸上的力道骤然一松,环住腰间的手臂却收得更紧,男人目光下移,指腹抚过未眠脸上刚才被他捏出来的印子。
同为人类,皮肤互相摩擦之间感受到的一切直白地传递过来,不论是温度、触感,还是身体内部不断涌动的血管与脉搏,想要躲闪的微微颤意。
很快这只手从下巴摸上未眠的侧脸,留恋地轻轻摩擦。
两个人挨得很近,完全陌生的气息将未眠包裹住,他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这个梦里所有的发展都出乎意料,让未眠本就迟钝的大脑更加混乱。
他没有躲,无意识地偏头,在男人的掌心蹭了蹭,眼底的恍惚与茫然更甚。
他知道这是梦,所以……这的一切就算再真实,也是一定假的吧?
但在梦里,未眠也从未和谁这么亲密接触过,他隐隐觉得不安,随后猛然发现自己的帽子不见了。
这让未眠惊慌起来,抬手想遮住头顶,四处张望:“我的帽子……”
他话音刚落,熟悉的帽子凭空出现在一旁,未眠赶紧拿起来戴上,下一秒就被人摘掉丢开。
不仅如此,眼前的人还拦着他不让他去捡。
未眠手腕被紧紧捏住动弹不得,犹如实质的目光从他头顶的羊角上掠过。
他觉得难堪,害怕又委屈道:“不要看……”
即使这是梦,他也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自己一直藏住的东西。
“为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熟悉,未眠皱了皱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某处,小声道:“丑。”
手腕被捏住的力道松了些,转而温柔摩擦着那一圈细嫩的皮肤,抱住他的人再次开口:“不丑。”
未眠一下子抬起头,有些怀疑和不敢相信的期待,迟疑着问:“真的吗?”
他目光湿漉漉的,眼底因为刚才捡不到帽子而涌上的水汽还未消退,男人忍不住凑近,和以往一样蹭着他的面颊,低声重复:“不丑。”
这动作像在亲他,未眠的脸更红,扭头躲开了,倒是没有再想挡住自己的羊角。
或许因为这个梦太奇怪,未眠的思绪也是凌乱和跳脱的,他放松了一些,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这张陌生的脸。
他伸手小心翼翼碰了碰男人的鼻尖,还有眼睫毛,好奇道:“我没有见过你。”
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男人垂着眼任由他动作,答非所问:“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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