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原加快脚下的步伐,最近那老太太年纪大了,行动越发不方便起来。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老人年轻的时候,耍得一手漂亮是双刀,之前带他们来石头城的那个陈婶,也是这个老人教出来的弟子。
“花姐,今天觉得咋样?”宗原一院子,就看到老人正坐在屋前乘凉呢。
“没大没小。”老人手里的那把蒲扇一甩,迎着宗原的额头就拍了过来,宗原一闪身伸出一只手接住,然后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把手里提着的晚饭摆上。
这个宗原嘴里的“花姐”,年轻的时候确实是石头城当仁不让的第一美人,只是那两把双刀耍得极其泼辣,没哪个男人敢招惹她,好不容易到三十多岁才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却终究也只是陪着她过了二十年。
老人膝下无儿无女,但是有几个孝顺徒弟,这个月轮到宗原给老太太送晚饭,他好几个月才能轮到一次,而且一天里他只要送一餐,另外两餐有别人送着呢,大家说一天三顿分开送,吃着不同的口味,不容易腻。
“崔嫂给你炖了点银耳,你吃吃看。”老人不爱吃肉食,对银耳倒是情有独钟。
“哎哟,这得花多少晶核才能换得来啊?”老人笑眯眯地接过宗原手里的炖盅,倒也不跟他客气。
“你徒弟我现在也是石头城一高手了,弄点晶核给花姐换银耳吃,还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儿。”宗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边上,整个人斜斜地靠在竹椅上,一派松散随性。
“别坐了,去,到空地上去耍耍刀。”老太太一边悠闲地在阴凉处吃着银耳,一边指使宗原出去流汗。
“这屁股都还没坐热呢。”
“别耍赖了,三十好几的人了,老太婆我一大班弟子,现在也就是对着你的时候才指点一二,搁别人那里,求都求不来呢。”
“这不是咱入门晚嘛。”宗原跟着他师父学刀也就从前年冬天啃红薯那会儿开始的,这入门时间,算算真还没多久。
“老太婆我时日不多了,既然收了你这么个弟子,就总该教出点样子出来,这活儿干得不上不下的,我在土里头也睡得不安稳。”
“啥不上不下的啊?师父啊,您老就一边吃着银耳,一边看徒弟给你耍刀,看得开胃了呢,就多吃两口崔嫂给你弄的炸酱面,你看你,最近吃的什么啊,就那两口能填肚子吗?”宗原说着就拔出别在腰间的那对不长不短的双刀开练了。
眼看着又要到秋天,这会儿的石头城倒也凉快,宗原的双刀耍得虎虎生威,老太太一边吃着甜汤,一边看着,觉得嘴里是甜的,心里也是甜的。
一个小时之后,宗原抹抹汗水坐回到椅子上,老人给他提了几点意见,又催着他要勤练,然后把那碟子没吃两口的面条又推到了宗原前边。
“吃吧,我刚刚用的小碗,你到里头再去拿双筷子出来。”宗原熟门熟路地摸到里头去拿了一双筷子,然后又倒了一碗清水出来,就着那碗水,把那一盘子已经糊掉的面条吃了个干净。
之后师徒俩就在院子里坐着,等到老人想要休息的时候,宗原把她送进屋里,然后又洗了刚刚用过的碗筷,烧了一副开水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这才带上门离开了。
天色已经差不多黑透了,宗原走在街道上,偶尔遇见几个散步的老头,也会稍微打一下招呼,这些老人白天的时候经常会凑到一起聊天说话,所以宗原慢慢的也认识了不少。
这条小路走到头,然后拐个弯,外头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了。
前两年,从H省那边运过来一种特制的灯具,看起来就像是灯座和灯泡的组合,但是不用电,在灯座的上方,有一个凹槽,只要装一颗晶核进去,就能用大半年。有了这玩意儿,石头城就有了夜生活。
街道上灯火通明,这种灯具随着这些年的技术改进,已经有了各种颜色和效果,开始的时候,也有很多人无法接受这样的光明,就像人类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一盘用尸油炒的菜一样。
但是时间的力量是巨大的,到目前为止,基本上整个石头城的人都已经用上了这种照明灯,大部分人都没有心理阴影,它只是一盏灯而已,不是吗?
欧阳格和阿道现在已经不用值班守夜了,他们以前待过的那个武馆,后来又新招了很多弟子,今年春天,欧阳格和阿道两个人就离开了武馆,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回去找师兄弟切磋,不过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每天去报道了。
宗原掏出钥匙开门进屋,楼上的灯亮着,欧阳格的房门锁了起来,大概是陈埴那家伙又来了,这两个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搞在一起的,总之去年就已经见过父母了,就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到现在还不结婚。
前面那个房间的门虚掩着,宗原推门进去,阿道不在房里,大概是在阳台吧。宗原把自己往床上一丢,就再也懒得动弹了,今天一整天,他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上午一直在练刀,下午去捕杀丧尸,晚上给他师父送饭,然后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累了?”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床边轻轻响起,宗原掀了掀眼皮,只看到一头亮得跟绸缎似的长发。他伸出手摸了摸,又凉有顺,就不像是长在真人头上的。
“帮你按按?”听到对方这么问,宗原也没回答,直接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就等着阿道伺候了。
当初宗原刚开始学武的时候,每天累得跟条狗似地,主要是他年纪有些大了,虽然资质还算不错,但是还是很吃力。那老太太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操练起徒弟来就跟个黑面神似地,一点都不带手软的。
那时候阿道就每晚给他按摩,宗原每天回家之后,勉强撑着眼皮吃个饭洗个澡,往床上一趴,然后就在阿道不轻不重的按摩中堕入梦乡。每次他总是很快睡着,但是阿道总是要按很久,有一次他眯了一会儿醒过来,发现阿道还在按着呢,他说按久一点明天比较不会酸疼,宗原也就由他去了。
在力度适中的按摩揉捏中,宗原很快又堕入了梦乡,他现在每次被阿道这么一按,就特别容易睡着,简直比安眠药都好用。
坐在宗原床边的那个年轻人,就是今年十九岁的阿道了,三年前他在Y市遇到宗原,因为身体发育比较晚,看起来尤其显得嫩。这两年这孩子就跟吃了膨大剂似地,猛长,不仅长高了,肩膀也宽了很多。
阿道的身材很标准,就像是西方国家那些神话人物的雕塑一般,结实细致,配上俊美的五官和一头美得无以复加的长发。他现在在石头城有着极高的人气,美人谁不喜欢呢?何况这个美人还有着像豹子一样矫健的身姿。
阿道帮宗原按摩了很久,直到确认他已经进入深度睡眠,才小心翼翼地帮他翻了个身,盖上被子,细致地一点一点掖好,就好像是一个仪式一般,庄重,一丝不苟。
他坐在床沿看了一会儿,从那一头短短地头发,到宽阔的额头,沿着眉头看到挺直的鼻梁,微微有着几个痘痕的脸颊,还有那两瓣看起来并不十分柔软的双唇。
他极力忍耐着自己想要靠近的欲望,慢慢离开了宗原的床铺回到自己的床上,伸手把床底下的一个纸箱拖了出来,里面放着几双雨鞋,鞋码太小,现在已经不能穿了。
阿道到浴室拿了一块沾了水的白布出来,坐在自己的床沿上,慢慢地擦拭那几双雨鞋,各种颜色的,有些还带着活泼的卡通图案。
他记得当初刚认识宗原的时候,他就给自己买了好多雨鞋,那一天宗原对他说:“穿上你的小雨鞋,咱们一起去看看我老子。”然后他就一直跟着他,一直到现在。
他们到底也没能见到宗原的父亲,那个男人丢下他跑了,但是阿道觉得这样更好,宗原身边不需要那么多人。少一个人,这个男人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时间就多一分,所以,自然是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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