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享堂的门,纵横交错的红绳映入眼帘,那道道红绳中间穿着古老的铜钱,一阵风拂过,红绳与铜钱却纹丝不动。
“小贺,你站到中间的空地去。”林正扬指挥道,“你被那孽畜上过身,一长老会将你身上的祟气驱出来,引那孽畜现身。”
“好。”贺沉穿过铜钱阵,走进留出的那块空地。
与此同时,林正扬开口道:“阿煜,拔几根头发给我。”
虽然不明所以,但林煜还是照做,从头上拔下几根略长的头发。
林正扬接过头发,往儿子身上洒下一把香灰,又将一道黄符贴在他胸口,嘱咐道:“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声。”
“好。”林煜应声,忍不住问道,“贺沉会有危险吗?”
“小煜,你放心。”一长老走至摆满符纸和法器的案台前,“我和你父亲摆下的阵,定会让那邪祟有来无回!”
贺沉长身玉立,平静淡然地站在屋子中央。
林正扬的眼神中不由多了几分欣赏,如此有胆有识的年轻人,已不多见。
待墙上的时钟转向整点时,他朝一长老点头示意。
一长老点燃一根香,随后引燃黄符扔进杯中,那黄符眨眼间便烧成了灰烬,完全化在水里。
“喝下去。”一长老将黑乎乎的符水递过去。
贺沉接过杯子,面不改色地喝下符水。
不消片刻,从他身上冒出一丝黑气,径直飘向点燃的香。
一长老立即将林煜的头发凑近立香,口中念颂起复杂难懂的咒语。
林正扬手执法剑,神情凛然地盯着贺沉。
林煜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他还没来得及多想,熟悉的阴寒气息凭空出现了。
瞳孔骤缩,他的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
下一秒,红绳无风抖动,无数枚铜钱哗啦作响,一道浓重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空地中。
一长老一把拽过贺沉推到案桌后,口中叽里咕噜的咒语越念越急。
那东西射出一道黑雾袭向一长老,却在碰到红绳的一瞬间消散开来。
那东西似乎被惹怒了,口中发出可怖的嘶吼声,周身又探出暴涨的黑雾,毒蛇般四处疯狂钻动,却被无处不在的铜钱阵打散。
林正扬见时机已到,袖中飞出数道黄符,穿过铜钱阵打在那东西身上。
不断扭曲变形的黑影猛地转过来,直直对上林煜所在的方向。
林煜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壁,尽管看不清黑影的五官,但那道阴森偏执的视线却无孔不入,仿佛能钻进他的骨髓里。
林正扬眼神冷厉,迅疾将灵力注入法剑,狠狠刺入法阵关窍,大喝一声:“孽畜,还不快滚回你的十八层地狱去!”
话音落地,无数道红线骤然向中央收紧,古老的铜钱变得锃亮,散发出的光将黑影层层包围。
那东西痛苦地哀嚎起来,如万鬼齐哭令人毛骨悚然,门窗哐哐震动得像是要塌下来。
林煜屏住呼吸,亲眼目睹那东西一点一点消散在铜钱阵中。
室内恢复平静,他浑身力气一松,瘫倒在墙边。
结束了吗?
纠缠了他十几年的噩梦,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呵。”一长老嗤笑一声,“这东西也不过如此。”
林正扬也放下了心中最沉重的那块大石头,长舒一口气:“是啊,我还以为……”
后面几个字说得太轻,其他人都没听见。
林煜用手撑着墙面站起来,目光投向案桌后:“贺沉,你怎么样?”
“我没事。”贺沉冲他笑了笑,英俊的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林煜心头起火,嗓音不自觉大起来:“你就知道没事没事,看着可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
贺沉一愣,绕过铜钱阵走到他身边,用身体挡住身后的两道视线,手指轻轻碰了碰他垂在身侧的手。
见他没有避开,又勾了勾他的小指,低声哄道:“别担心,我不是纸做的,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那你的意思是”林煜没好气地反问道,“我是纸做的?”
贺沉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煜意识到自己在无理取闹,默默拉开门,搀住他的胳膊:“走,回去再说。”
两道身影相互搀扶着往外走,一道清俊挺拔,一道高大颀长,看起来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和谐。
留下林家家主和一长老面面相觑,都不是很懂现在年轻人的相处模式。
第35章
回到林家老宅, 林正扬取出一颗丹药,让贺沉服下。
林煜将他送回客房, 看着他闭上眼睛后才下楼。
林正扬坐在沙发上喝茶, 闻声抬头:“放心吧,小贺年纪轻轻,又身强体壮, 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煜站在最后一阶楼梯上:“您今天,是在拿他当诱饵吗?”
林正扬脸色一变:“什么诱饵?”
“其实把那东西骗出来, 只需要我在就够了。”林煜冷静地分析道, “您要了我的头发, 然后让他代替我引出那东西, 对吗?”
林正扬沉默几秒后, 叹了一口气:“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我不敢拿你冒险。”
“可那东西本就是冲着我来的!”林煜紧紧抓住栏杆扶手, “贺沉被我卷入已经很无辜了,如果他今天出了什么事,您要我如何自处?”
“他现在不是没事吗?”林正扬不禁提高了声音,“阿煜,你现在是为了一个外人在跟我生气?”
“他不是”林煜下意识否认, 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林正扬“嘭”地一声放下茶盏:“我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谁?”
林煜深呼吸一口气,低声道歉:“对不起父亲,我不该朝您大吼大叫。”
见他知错就改, 林正扬也放缓语气:“好在那孽畜已魂飞魄散, 你跟小贺都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是。”林煜应声,心中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疑虑。
那东西潜伏在他梦中十几年,父亲用尽了所有办法也无法驱除它, 如今凝出实体,真的如此轻易就被彻底消灭了吗?
晚餐林煜只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就离开餐桌上楼去了。
推开房门,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垂眸凝视仍然陷入沉睡的人。
从他们认识以来,贺沉一直都是温柔又可靠的形象,好像永远不会惊慌失措,好像也永远不会生病。
但此刻,躺在床上的男人面色苍白,英挺的眉微微皱起,睡梦中似乎也并不舒服。
林煜坐在床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抚平他的眉头。
指尖堪堪触碰眉心,一只微凉的大手握住了纤细的手腕。
贺沉睁开双眼:“趁我睡着,想做什么?”
“没……”林煜耳根一热,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我没想做什么……”
“那这是什么?”贺沉抓着他的手往下,落在唇畔,“证据确凿,还想抵赖?”
说话时薄唇开阖,像是在亲吻嫩生生的指尖。
“你是不是睡饱了?”林煜挣脱不得,一巴掌糊上俊脸,“睡饱了就自己起来吃晚饭!”
贺沉嗓音微哑,含着慵懒的笑意:“这样凶,现在不担心我了?”
林煜扁了扁嘴:“担心你有什么用?”
“我还有点晕,下不了床。”贺沉盯着他一本正经道,“你喂我吃,怎么样?”
林煜拧起眉心:“我喂你吃?”
林小少爷从没干过伺候人的事儿,一听要给人喂饭就不乐意,但转念又想起来,前几天他生病,对方还给他喂过粥。
本着投桃报李的原则,他点头应下:“好,那你等我一下。”
厨房里还温着饭菜,他盛了一碗鸡汤,又挑了几道菜,一起放进餐盘里端上楼。
贺沉坐在床头,笑容灿烂:“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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