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哈登夫人的声音。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能回来?”老哈登先生焦急地问。
“我不是都说了……这边有事……我的父母……”
哈登夫人前些日子因为私事回了娘家一趟,原本说好一周后返回首都,但是老哈登先生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这件事除了他的妻子,他还能跟谁商量?
“亲爱的,出大事了!”老哈登先生握紧听筒,书房中明明只有他一人,他却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像是害怕旁人偷听。
“我觉得弗莱迪……有可能不是他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言,每一代家主继位后都会性情大变,变得和上一代家主一模一样。我本来以为那只是责任的重担让家主变得沉稳了,但是我错了!传言是真的!”
他越说越焦急,越说越语无伦次。
“那个人不是弗莱迪,我可以确定!我不至于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
“难怪怀恩一家放弃了继承权,他们或许早就知道!老东西骗了我们,他根本不是传位给弗莱迪,而是……”
一道阴冷的气息拂在老哈登先生的后脖颈上。
“弗莱迪,你在跟谁打电话呢?”
老哈登先生猛然回身。他的儿子不知何时进入了书房,他根本没听见开门声和脚步声!
小弗莱迪·哈登笑意盈然,可他的眼睛却冰冷得如同幽深的冰窟。
老哈登先生惊恐地倒退,可他背后就是玻璃,他能退到哪里去?
“你、你不要过来!”他挥舞着电话听筒,试图将它作为武器。
听筒中响起哈登夫人困惑的声音:“怎么了亲爱的?出什么事了?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大声点!”
小弗莱迪从父亲手中接过听筒,随手一丢。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他饶有兴味地问。
“你果然不是我儿子!”老哈登先生沙哑地嘶吼,“你到底是什么人?是祖父对吗?你抢了弗莱迪的身体……”
他惊声尖叫,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雷鸣和风暴盖过,无人知晓。
一双手扼住他的喉咙。老哈登无法呼吸了。他最后的记忆是他的儿子露出了一抹绚烂而邪异的笑容。
那笑容他曾见过一次。他很小的时候跟随父母去祖宅拜见祖父大人。祖宅有一条走廊,挂满了历代哈登家族族长和知名族人的画像。其中有一幅是一百五十年前哈登家族的大小姐和她入赘夫婿的画像。她的名字已经罕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却家喻户晓。人们称他为“末代勇者”,终结了勇者时代、开启新时代的男人。
可他的笑容在阴暗的走廊中却显得那么瘆人,令年幼的弗莱迪·哈登不寒而栗。看了那幅画后,他回家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时隔五十年,噩梦重现了。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空。老哈登先生惊恐地瞪大眼睛。一个恐怖的猜测跃入他的脑海。
“不对,你是……!”
他后悔了。他费尽心机让自己的儿子在继承人竞争中占据上风,他以为他们终于可以将无尽的权力攥在掌心,可现在他才明白,他才是被攥在别人掌心的那一个。
老哈登先生的身体瘫软了下去,顺着玻璃滑落在地上。他的“儿子”冷冷看着他的尸体,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本小册子,翻到其中一页,低声念诵起书页上的内容。
老哈登的身体颤了颤,僵硬地爬了起来。
“出去。每天定时在仆人面前露个脸。”小哈登命令道。
老哈登垂着头走出书房。
小哈登收起册子,拿起垂落的电话听筒。哈登夫人仍在电话那头嚷嚷:“亲爱的,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你那边好像在打雷!”
“没什么,妈妈。”小哈登含着笑意说,“一切都很好。爸爸要去工作了,他让我跟你说再见。”
他“砰”的一声挂上电话。
第121章 精神续作
一场摧枯拉朽的暴风雨过后,首都罗伊尔市总算恢复了宁静。不少街道上仍有积水,维修工人架起长梯,修理被狂风吹断的电线。
一辆老式马车驶过湿漉漉的街道,在一座圣殿门前停妥。马车夫打开车门,将乘客恭敬地搀扶下车。
“当心积水,女男爵。”
普尔女男爵小心翼翼地跨过水洼,和她的女仆一道走进圣殿之中。
马上就要到诸神显圣节了,每年这个时候,普尔家族都会向首都的圣殿布施,并祭扫先祖的陵墓。虽然普尔家族现在不大富裕,但这种钱可不能省。
女男爵一走进圣殿,就觉察到气氛不大对劲。圣殿内空无一人,她喊了好几声,主祭才慌慌张张地从边厢跑出来。
“哦哦,女男爵,您来得可真是太巧了,我正想通知您呢……”主祭脸色苍白,表情惶恐,像是发生了某种难以启齿的坏事。
“怎么了?今天不方便吗?”
主祭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您家先祖的坟墓……被盗了。”
“什么?!”女男爵如同五雷轰顶,“怎么会有这种邪恶的犯罪!丢了什么陪葬品吗?”
“呃……丢的是您家先人的遗骨。”
女男爵两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一阵施救,总算让女男爵悠悠转醒。警督也匆忙赶来了。
“根据我们的侦察,犯罪是昨晚发生的。守墓人喝多了酒所以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潜入墓园。那个玩忽职守的懒骨头!我们一定会狠狠处罚他的!”警督义正辞严,“此外,我们也在追查犯罪者,我们首先怀疑一伙盘踞在附近的地下帮派……”
从警督的讲述中,女男爵得知,被盗的坟墓属于三百多年前普尔家族的四位先祖,他们不但是受封的骑士,还是被教会所册封的、名正言顺的勇者。
被盗的不光是普尔家的祖坟。首都最近连连发生盗墓案,被盗的无一例外都是过去勇者的坟墓。
奇怪的是,坟墓中的陪葬品完好无损,只有遗骨被盗走了。不知盗贼和勇者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连死去几百年的古人都不放过。难道他要把死者挫骨扬灰吗?
普尔女男爵听完又差点晕过去。
警督比她还着急。普通勇者墓被盗也就罢了,可这次是贵族的祖坟遭了殃,若是不能尽快缉拿到犯人,警督的警徽就要保不住了!
“我向您保证,一定会将犯人缉拿归案,让您的先祖得以安息!”警督信誓旦旦地说,“不过,请您想一想,有没有关于此案的线索?比如,您是否跟别人结过仇?”
普尔女男爵的女仆怒瞪警督:“我家主人向来与人为善,怎么可能跟人结仇!”
“是是是,可是有些人心胸狭窄,就是会记恨别人。您身边有没有这种人呢?”
女男爵用手帕拭去眼泪:“我想不出……就算有人恨我,那也应该是针对我,为什么要盗挖几百年前的勇者的坟墓呢?会憎恨勇者的人……总不至于是魔王吧?”
***
“啊,诺雷利亚,我都快记不清上次来到这座城市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小弗莱迪·哈登先生走出火车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用玩世不恭的眼神环顾车水马龙的街道。
“和当年相比,变化还真是不小啊。”
他眯起眼睛,目光停留在整座城市最惹人注目的标志性建筑——法师塔上。不论在城市的哪个角落,都能看到它那巍峨的黑影。
“你倒是一点儿也没变。”
几名搬运工人汗流浃背地将一个个大箱子搬下火车。“哈登先生,这些东西要运到哪儿?”他们不明白这位公子哥儿为什么要携带如此多的大件行李。箱子里简直就像装了一堆棺材。
小哈登递给他们一张名片:“送到这个地址。”
然后他拦下一辆出租马车,一跃而上。“去法师塔。”他朗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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