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有一篮煮鸡蛋,大丫发现煮鸡蛋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她观察了一下,得是被簇拥恭维今天考校最好的士兵才能得到两个,还有那些头戴文巾的读书人,他们也能分到一个。
有位文官见到在一旁帮忙的大丫,认出了她,说:“这不是昨天那个装成男孩子想混进来做工的小姑娘吗?”
大丫爽快地点头:“是我!您来拿鸡蛋吗?”
文官今年二十岁出头,见她这样开朗,不由得也笑逐颜开,揶揄地问:“你到底几岁啊?还跟我说十六呢。有十四吗?”
大丫想了想,羞怯地摇摇头:“没有。”
又问:“十三?”
她又摇头。
文官惊讶地问:“你该不会连十岁都没有吧?”
大丫说:“我今年十二岁。”
文官接过鸡蛋,正要揣到自己的袖子里,想了想,又掏出来,递给她,说:“这个鸡蛋给你吃吧,补补身体。我老家也有个妹妹,我许久没见她了,也不知道如今长得多高了。她十岁的时候看着就比你高了。”
大丫不好意思拿。
身边的伙伴说:“不错,有君子悯弱之风。”
张婶则跟大丫说:“没事,拿着吧,不用跟他们客气。他们明天还有的吃。”
大丫这才怯生生地把鸡蛋接了过来。
鸡蛋其实已经放凉了,一点都不烫,但她接到手里,总觉得还是热乎乎的。
回家以后,她把鸡蛋给了娘,娘又给了外婆。
大丫在一边看着。
外婆见她眼巴巴的,再塞到她手里:“乖囡囡吃。”
大丫不吃,说:“我就是看看,我没吃过鸡蛋,我看外婆怎么吃就好了。”
外婆拨开了鸡蛋,三人分着吃了,每个人都分不到多少,但就是觉得嘴里甜滋滋的。
娘又问爹:“今天你都干了哪些活儿啊?累不累?”
爹说:“不累,早上干了两个时辰,吃了饭以后还准我们在树荫下休息两刻钟,旁边就放着大水缸,灌满了水,要是口渴可以去喝一瓢水。”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他世代为奴隶,以前从天亮忙到天黑,给的饭还不如牛马的饲草,也没有休息,就是动作慢一点,都会挨鞭子,动辄被打骂,就是渴死了也不会给你水喝,累了病了都得忍着。
爹说:“也不知道是只有这头几日有,还是以后都有。就是只有这头几日才有也值了。”
结果半个月过去,每天都给饭,给水。
他砍了一介竹筒带去,偷偷地把粥省下一半带回家给老人孩子吃。事实上,不只是他,还有许多人都这么做了,他脑子笨,看到有别人这么干,才跟着做。
早前笑话他傻的那个邻居看了几天,见有吃有喝,又巴巴地跑去做工,因为一日做工的记录都没有,被揪了出来,把他的衣服收了回去。
那天他可吓得够呛,还以为邻居要被打了。
倒也没打他,只是严厉地斥责了他一番,并且说他的名字相貌被录下来,接下去一年就算军营再招工,都不会允许他再报名。
来人道:“太子知晓你们生活艰辛,是以心生奸计也不算大过错,是以不加以体罚,但希望你思量自己的过错,别将太子的良善当成是愚蠢,还从中占便宜。小惩大诫,希望你好自为之。
“之前也有拿了衣服却不来做工的人可以来找我们坦白,你把衣服还回来,一年以后,还能来我们军营做工,若是不还,下次来我们军营被发现,以后永不录用。”
一转眼。
大丫父女在军营干了一个月的活儿,不光是没有被折磨,两人都胖了一圈,气色看上去也比以前更加红润健康了。
尤其是大丫,巷子里的人这才发现她是个女孩子,如今从头到脚都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整齐,连新衣服都穿上了。
有好日子谁不想过啊?
那些个前头因为犹豫畏惧没有去的人见了这样活生生的例子,都羡慕得红了眼睛,日日念叨着太子的军营何时招第二次工,他们可得赶早去报名。
这天,大丫照旧在后厨帮忙。
她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一时一刻也不敢懈怠。
张婶找她说:“大丫,你认不认识其他有想做工的女人,年纪不能太小,得会做衣服的。
“太子让我们赶制冬衣,我们人手不够,忙不过来,你回去问问有谁想做,要五十个,跟你一样,包吃包住,每个月五十个钱。”
第71章
大丫是个胆子大的女孩子,她到处做工赚钱,街头巷尾的每户人家她都认识,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张婶要的五十个人给找好了。
张婶问:“你娘呢?”
大丫说:“我娘要照顾外婆,外婆生病,离不开人照顾,而且家里还有弟弟妹妹。”
其实她第一个就是跟娘说,让娘去。
她爹娘却不安心,娘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着,说:“我还是不去了。我们最近受了太子太多的恩惠了。你跟你爹都在太子手下做工,又有的吃,又有钱拿。我们得了这么多的福气,总不能占光吧,要是还贪心不足,我怕被老天爷责罚。”
这吃苦吃惯了的人,一下子给他太多的福气享受,他还要心虚,觉得自己不配。
大丫这才都找了别人。
她虽然不识字,但是脑子灵光,把五十个人每个人的名字年纪都记得一清二楚,给张婶省了不少麻烦。
她一边念,张婶一边慢慢地录。
张婶可真厉害。大丫想,会写字的人她见得少,就算是在男子中也很罕见,她只见过几个,大部分还是在军营里见的,女子会写字,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的心思活泛起来,夸赞道:“您可真有学问,还认得字。”
张婶笑道:“我不算什么有学问的人,我也就胡乱学过百余个字,胡乱用罢了。我会写的字,都是太子教的。”
大丫瞠目结舌:“太子?太子教的?”
张婶说:“是呀,太子这些年一直在教我们学字,我笨得很,十天只能学一两个字,还老是忘掉,但好几年下来,也学了不少了。”
太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
大丫完全想象不出来,她没有念过书,所以她想不出什么很好的辞藻,她只觉得太子是个极好极好的人,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好人。
夜里,她梦见了太子,但是看不清相貌,太子的身上全是光。她拼了命地想看见,可还是看不见。
尽管她一个多月下来,已经听大家吹捧过太子的相貌,用了各种溢美之词,但她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太贫乏了,按照她见过的最美丽的人来对照,她都无法想象出太子本人的俊美。
没想到第二天,她就见到了太子。
当时她正在后厨烧火,拿着一根空心竹管,两腮鼓起,费劲儿地吹气,烟灰都飞到了她的头发和脸上,把自己搞得脏兮兮。
张婶在外头叫她:“大丫,大丫。”
她马上就要把火给升好了,心下着急,呼呼地多吹了几口气,但张婶一直在催,她只得先放下手中的活儿,起身大声回应:“我在这儿!什么事?我把灶子烧起来了再去成吗?”
张婶比她还急,把她拉起来:“太子要见你,先别烧了。哎哟,你这个脸,怎么脏得跟花猫似的!这怎么见太子啊?”
赶紧拿袖子把她的脸给擦了擦,都擦红了。
大丫红着脸去见了太子,一见到太子,脸更红了。
她眼睛都看直了,根本挪不开。
等到澹台莲州轻笑出声以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失礼,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磕头:“我直视太子,我、我该死。”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只是以前听人讲过一件事,说有个人出门,遇见了一个十分貌美的贵族,他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贵族,贵族不喜,当场把他的眼珠子给挖了下来。
澹台莲州微微一惊,既心酸也好笑,走过去,把小女孩扶起来: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