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鳞实验体本事不小,但不常说话,给他们提供的信息也不多。如果不是他们主动发发问,那这实验体和木头也没什么区别。如果林章在场,那么他会发现,这个实验体的体型和说话的语调都和当初那位消失在监控探头中的许先生十分相似。
离开中心城后这一路上没出什么岔子,席明函顺利来到了造神计划最大的实验基地。
他满腔雄心壮志,以为这片联盟帝国接壤的灰色地带会成为他东山再起的完美地基。
“L先生什么时候来见我们?”房间内席明函来回踱步。他已经被晾在这有一会了,除了这个一言不发的实验体和像是被抽了魂一样的席邈,没有旁人来到这里。
实验体无机质的眼珠转了转,竖瞳笔直落下偶尔翕张,他干巴巴地说:“先生、说、马上到。”
得到答复的席明函勉强冷静下来,席邈抬起眼皮看了眼父亲的神态,顿觉无聊透顶。
大概过了几分钟,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L先生依旧带着那张面出现在门口,实验体恭敬地为他开门,将头颅低下近乎贴近胸膛。席明函看着它们的臣服眼里透出不易察觉的狂热,可以号召一切权利正是他所向往的、渴求的。
L先生很高,从上而下睨着一个人的时候带着难以忽视的威胁气息,他的视线轻飘飘扫过席明函,最后落在席邈身上。
不同于父亲的客气,席邈懒得抬头和这位大名鼎鼎的L先生多打交道。当初他奉席明函的命令私下出境参加“乐园”的晚会,见到了许多与造神计划有关的人。
那晚上的血腥盛宴对他这样的新人来说实在有些超出接受范围,哪怕旁人已经狂欢到忘乎所以,他仍是恶心想吐,因此现在席邈对眼前这位L先生也没什么好感。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或许比兄长还要懦弱无能。毕竟席任敢违抗席明函的命令擅自在云泆的事情上做手脚,让帝国那边收到错误的情报,以至于闹出大乌龙,而他最大的反抗不过是将那一件拍品做成首饰招摇过市。
每当看见两块玉石做成的戒指,他就会有诡异的快感,一种不成型的、极为幼稚的报复欲。
席明函此时喋喋不休,他向L先生阐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要如何利用那些实验体和余下的装置反击,如何与帝国连手夺取两国的至高领导权。
L先生的反应却不似席明函预期的那般配合,他的左脸被面具完全罩住,剩下的右眼透出几分浑浊,与外面的皮囊不甚相符,甚至有些说不出的违和。突然,他的嘴角上扬,咧开一个巨大的笑。
“席明函,把你的命交到我手里,或许会成为你做过的最蠢的决定。”L先生淡淡开口,他的声音让面前的父子两人都陷入了震惊。
席邈终于抬起头,他睁大了眼,不明白面前青年的躯壳为何会发出苍老的人声。席明函更是脊背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制住了一般瞬间僵硬。
“很意外吗,”L先生笑出了声,“也是,都到这时候了,我就让你做个明白人吧。”
下一秒,皮肉绽裂的声音自L先生后背响起,无人看见之时,他颈后那道淡淡的缝合线猛然崩裂。明明皮肤都裂开了一个豁口,却没有任何血水流出,取而代之出现的是更加苍老的皮肤。
外层年轻白皙的皮囊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最后飘飘荡荡变成一张薄皮坠落到地上。
金属面具撞击地板发出“铿”的一声,席明函只看见眼前那道身影快速变矮、变得佝偻,最后停留在一个老人的模样上。
孟思兰嘴角带着很淡的笑意,从容对上席明函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神,他说:“当年你们策划那起爆炸案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今天。”
“二十六年了,我一刻都不敢忘记。”
瞿千岱带兵出现时的慌乱都比不上此刻的万分之一,席明函当了一辈子的上位者,面前的老头明明比他矮上一截,但他的身体仍控制不住地打颤。
他不会愚蠢到到现在都不明白孟思兰和所谓的L先生是同一个人,但内心的侥幸仍不甘就此落幕,催促着他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不是合作关系吗?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把文件交给了你,你也知道,当年那件事和我没有关系。”
孟思兰儒雅依旧,他收起笑,面无表情冲蓝鳞实验体比了一个手势。
随之而来的是席明函喷溅而出的血。猩红喷射落到呆滞的席邈的脸上,被划开喉咙的席明函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面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躺在地上的不再是一个人,反而成了一滩散发着腐臭气息的烂泥。
孟思兰背对着地上痉挛抽搐的身躯没有回头,他知道那人还没这么快断气,平静淡然开口:
“你难道以为从文件上抹去自己的痕迹就完全了吗?这份文件我向所有知情者索要过,但你们每一个都是那么的愚蠢,每一个都急着撇清自己。”
孟思兰的面色染上狰狞,良久他叹了一口气,似悲伤似惋惜,又带着写不易察觉的怀恋,“人类真是可憎的物种。”
“所以我会书写你们的结局,而你们要做的——就是接受。”
席明函瞪大眼睛,血丝侵占整个瞳孔,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孟思兰的话语像魔咒一般在他耳边萦绕不散。
蓝鳞实验体见状立即弯腰,将手中的手杖递给孟思兰。
孟思兰接过,轻抚过表面的宝石,手杖底端的平整处立即变成了一根充斥着绿色液体的针管。
主导者面不改色地将它插入了地上之人的喉管,绿色的液体悉数钻进深邃的伤口,那抬起的手也骤然迎来落幕。
光影交迭,高耸手杖的顶端嵌着一块宝石,笔直落下的手杖像审判之剑,消灭虬结扭曲的欲望。
孟思兰不知离去了多久,手杖摇摇晃晃倒下,地上只剩一堆不知姓名的白骨,摞起时宛若坟茔。
——
提案一经通过就被传送至北境,云泆马上将任务分派下去,马不停蹄准备出发的事宜。
所有士兵正响应号召集结,其中不乏一些没见过世面的新兵。前段时间北境一直风平浪静,如今终于有事可做,他们也打起了精神。其中有人悄悄往队伍前面瞟,却没有从长官那边看见云泆。失望略过,他们也只能低下头专心列队。
而此时云泆刚收到来自瞿千岱的文件摹本,心头正激荡难止。
这件事别说是他,就连陆兆兴和其他的将领都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瞿千岱的讯息没有附上太多言语,云泆自能理解这一切。
当初在涉及玉夫镇的事情上他们很早就发现了古怪,一个普通的小镇为何从政府的档案数据库里找不出一点完整的文件亦或是记录,就算稍有年代丢失了一些也不至于如此。
尤其是关于那场爆炸案,相关的资料尤其少。瞿千岱身为当事人曾深入调查过,但知晓内情的人对此讳莫如深,不愿透露一点。
随着时间流逝,那些人一个个死去,此后更是难以查证。
而当所有人都已经说服自己那只是场意外时,这份突如其来的文件却道明了所有。
大抵是为了让L先生满意,因此这份文件席明函又添加了许多细节。关于这场爆炸是谁策划的,如何策划的,以及具体执行情况和原因,皆被一一阐述。
二十多年前,连席明函都还未走进联盟的中心决策圈,因此他就算在其中也只是从犯而非主谋。至于那些主要的策划者,不知是不是巧合,都在卸任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人世。
正如邱谓之当年的猜测,这场爆炸案并非意外,而是谋杀。策划的原因更是坦率直白,只因医援带队的兰觅教授想要插手早期的造神计划,碍了某些人的眼。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成了这些人的眼中钉,而扫去障碍最快的方法就是死亡。任何品性的人都不足以信任,死人却会永远保守秘密。
云泆的身体不禁颤抖,他放下打印出的文件,手指不受控地攥在一起。
闻牧远眼里闪过心疼,轻轻揽住了他。
这份文件几乎在大声昭示着云泆猜想的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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