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现在,白榆能够看着对方的睡颜度过很久,宁静而悸动的感觉,甚至远远超过了那些紧张和刺激感,让他欲罢不能。
他喜欢这样的时光,同样期盼余生皆可拥有这样的光阴。
而就在这时,电话再次震动,白榆看了看来电人,愣了一下,将声音再次调低了一些,选择接听。
“白队。”
是杨余晖的声音,他先前和周鸣先回了警局,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科室出了什么事。
白榆言简意赅道:“怎么了?”
“那个可能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瑞斯特和奥文打起来了,差点没打死人。”
白榆疑惑:“他们俩?”
“准确来说是瑞斯特遣返前要求见一面奥文,两人在会面室,谈了没几句奥文忽然暴起扑过去打人,电子手铐差点让他手骨折他都没管。”
这群南港来的自然不能一直关在这里,瑞斯特作为其中比较安分的,警局安排先把他遣返出国,谁知道闹出这么一个事。
白榆追问:“起因呢?知道是什么吗?”
杨余晖为难道:“谈话记录下来了,我也简单听了一遍,大概就是瑞斯特表达了一下对奥文兄长去世的悲伤,然后不知怎么地奥文就冲上去了。”
白榆还想再问,身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瑞斯特现在还在警局吗?”
白榆一愣,发觉怀里的人已经醒了过来,小声道:“吵醒你了吗?”
颜时予没答话,只是摇了摇头。
杨余晖听见这声音顿了顿,然后欣喜道:“颜顾问你也在啊,他在医务室。”
“在发生冲突前他和奥文具体说了什么?”
杨余晖翻了翻记录,道:“原话是‘你兄长当年穿着正装前去,本该是欢庆的宴会,但谁知利刃无情,躲开大火却止不住伤口,真的世事难料……’话没说完奥文就揍上去了。”
这话乍一听确实听不出个所以然。
然而颜时予只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不假思索道:“我要见他。”
语气很冷,脸上神情也十分阴沉。
但杨余晖似乎没听出来什么异常,爽快道:“好啊,我在医务室等你们过来。”
白榆看了看人,没有多言,先将行驶路线换成警局方向,随后担忧道:“你没事吗?”
颜时予转头看向他,轻轻笑了笑,安慰道:“没事,我只是要去问些事情。”
白榆犹豫了一下,还是追问道:“在那个屋子里,钟启则和你说了什么?”
董舒善虽然没有特地搜查定位器、监听器这些东西,但那个屋子里却装了信号屏蔽仪,干扰了定位和监听。
所以白榆他们花了些功夫才找到准确地点,并且监听的内容断断续续,并不完整。
提到这个,颜时予望着人一直没有回话。
白榆见他这样莫名心疼,刚准备主动跳过话题,颜时予忽然倾身抱住人,声音沉闷道:“一些过去的事。”
话到这儿,白榆没有选择再追问,即使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但他只是轻轻回抱住人,默认了对方的行动。
———
梁乐看着手上的报告,感叹道:“那小子打人真的是不计后果啊,简直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南港都是疯子吗?”
杨余晖坐在一旁眼巴巴等着颜时予过来,时不时和梁乐说两句话。
左顾右盼终于等到人,杨余晖立刻跑了过去,本来想先问好几句,但话到嘴边忽然又咽了回去。
颜时予看见他主动点头问好了一下,但丝毫没有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朝着医务室的房间走去,白榆则在后边跟随着,一同进了房间。
杨余晖莫名有些被吓到,他似乎是第一次从颜时予身上感受到如此明显的愤怒气息。
梁乐听见脚步,处理完报告一抬头,发现刚来的人已经没影子了,随口道:“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杨余晖还有些愣神,道:“不知道……”
下一刻屋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像是有什么人狠狠地翻到在地,连带着各种托盘药剂噼里啪啦一阵响!
梁乐和杨余晖皆是一惊,对视一眼后立即跑进房间。
———
颜时予进来的时候瑞斯特正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发愣,他的手臂和头上皆有伤痕,看上去真的是狼狈得很。
发觉来人后瑞斯特脸上出现一丝惊讶,接着紧紧望着对方。
颜时予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开口便问:“你知道奥文为什么要动手吗?”
瑞斯特的眼神微变,轻声道:“不知道。”
“不知道?”
颜时予听见这个回答忽然低头笑了笑,下一秒猛然冲上前一拳砸下去,直接将其连人带椅打翻在地!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动手吗?!”
瑞斯特吐出一口血,费力地爬起来,抬头看着人,依旧回答:“不知道。”
这一句似乎彻底激怒了颜时予,他上前一脚踢到对方胸口,然后拽着人的衣领呵斥道:“奥文动手是因为他猜到他哥哥究竟是被谁杀的了!”
“你没有参加宴会,那你怎么会知道对方当天身穿正装?而且!”
颜时予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奥文一直对外声称他哥哥是死于枪伤,你为什么却认定他是死于利刃而且还躲过了大火?”
太过详细而自然地描述,仿佛他本人就在现场,亲眼看着……
瑞斯特咳嗽了两声,没有回话。
外边的梁乐和杨余晖跑了进来,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
梁乐下意识想上前阻止,却被白榆给拦了下来。
颜时予拎着对方的领子再次打了一拳,冷冷道:“钟启则和我说,他干了那些事会下地狱,那你呢,你觉得你会下地狱吗?”
瑞斯特的嘴里满是血水,但他的眼神一直很平静,白榆之前以为他这种平静是一种作为旁观者的冷静,然而现在看来,却更像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
瑞斯特张口,轻声道:“我不会。”
他不承认。
他也许会愧疚、会伤心、会后悔,但他不会承认这一切,他不会背起这一切罪恶,所以他认为自己自然不会下地狱。
颜时予愣了两秒,接着再次笑了起来,转而问道:“那你觉得我会下地狱吗?”
瑞斯特再次沉默,但从他的目光中颜时予看得出来——他认为自己会。
颜时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做的,所以我当然该下地狱,对吗?”
瑞斯特看着对方,认真道:“我很抱歉。”
这位老人的目光看着是如此的真诚,就像当年一样。
真是……真的是……
颜时予靠近一点,对着人低声道:“我会下地狱,但我一定会拉着你一起。”
说完不等人反应过去,颜时予再次一脚直接将人踢飞,这一下子用了十成的力气,他自己也不小心后退几步,但下一刻就被人扶稳。
白榆细心地揽住人,扫了一眼满地狼藉,没有询问别的,只是关切道:“没事吗?”
怒气消耗了所有的精力,待心中情绪逐渐沉淀下去,颜时予任由白榆抱着,缓了很久轻声道:“我想回家。”
错乱迷失的记忆也好,五年的痛苦挣扎也罢,他现在想回家了……只想回家……
声音很轻,但白榆听得十分清楚,立即回复道:“好,我们回去。”
随后他看向梁乐,刚想说什么对方抢先道:“别的无所谓,你记得写报告给陈局就行。”
白榆点头致谢,直接抱起人,先行离开了医务室。
梁乐看着那两人走远,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些感慨,回头又看见还在发呆的杨余晖,拍了拍人道:“回神了,没见过你家颜顾问这样,吓傻了?害怕吗?”
杨余晖眨了眨眼睛,摇头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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