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那端的高穹立刻问:“谁杀了……”
向云来挂断了通话。
除了隋郁,没有任何人察觉,在发现道格乐斯不见的时候,向云来就释放了精神力。他的精神力探触到道格乐斯就在厂区前头的路上,慌乱、激动、恐慌、震愕, 情绪混杂而激烈。
道格乐斯的沉默让向云来很生气。哈雷尔在这里,说明任东阳也不会很远。道格乐斯擅自行动,是十分危险的。况且, 一个人死在他手里,而他还是个孩子。
但道格乐斯很平静。他只是身体有些颤抖, 精神力却已经渐渐平复。
向云来心里掠过的感慨有些不合时宜:不愧是断代史家族出来的人。
他忽然决定不追问了。道格乐斯不是寻常人,他见过的惨烈可怕的事情, 说不定比向榕还要多。
高穹再次打来电话, 向云来不知怎么应答, 继续挂断。他正要收回精神力,忽然一怔。
“有陌生人来了。”向云来扭头对门卫老张说, “有哨兵,也有向导。”
他只能察觉哨兵和向导。老张忙起身:“我去开门。”
向云来阻止了他:“不对,不是从正门来的。从……北边和西边过来, 可能不止哨兵和向导。”
老张昏答答的眼睛睁大了,亮了,随即神情沉下去:“好。”他连走出去的动作都迅疾很多,像一个士兵而不是呵欠连连的中年人。
片刻后, 警钟响起,三长两短,再三长两短,如此不断回环重复。整个厂区都动起来了。向云来忽然问:“想想呢?”
想想和工人离开厂区,往坡下走去。她起初没起疑,但后来回头询问,忽然发现身后跟着的两个都是大祷,一男一女,身材高大,如两头直立猛虎,眼中森然有光。想想愣了一下:刚刚出来时,她身边明明有一个向导的。
她看着日夜相处的工友:“羽天子在哪里?”
“就在下面。”大祷说着,挽起她胳膊。但对方力气大,体格壮硕,简直就像扯着想想往前走。
想想在体能上和他们完全无法抗衡。她一摸口袋,手机也没有带。“怎么了?”她笑着问,“我能走,让我自己走吧。”
大祷:“你走得太慢了。”
两个大祷一左一右把想想架在中央,已经毫不掩饰目的。想想双足离地,叹了一声。她现在即便亮出翅膀也不能飞。“是我做过或者说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话吗? ”她问,“我道歉,对不起。”
大祷不说话,走得飞快。想想从飞掠而过的树丛中看到了陌生的人影,她顿时警觉:“你们在计划什么?”
在沉默中,大祷把她带到了“星文”组织与他们约定好的地方。废屋中的任东阳等到了想等的人,冲想想点头微笑:“你好啊,我很少见到羽天子,谢谢你让我长了见识。”
大祷把想想的双臂反绑在背后,离开废屋。想想看到他们往厂区的方向走去,开口问:“你要我做什么?”
任东阳:“你不问我是什么身份?”
想想已经从向云来口中知道任东阳和哈雷尔的目的。眼前人一副亚洲面孔,不可能是血族,那么就只剩余下的那个答案了。“你是任东阳。”想想说,“你要逃到境外,所以你需要我帮忙。”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用处,“……你想让我带着你飞?”
任东阳没什么变化的笑脸微微僵住了。
来到版纳,即便他随时随地修改计划,但总有意外之处。面对一个女性羽天子,他在体能上有优势,而且又是设计抓她,他本该享受到他最喜欢的快乐--征服某个人,让某个人恐惧但又无法反抗,只能带着惧怕曲意奉承。
但想想让他失望了。
眼前的羽天子眼睛里没有一丝畏惧,更没有好奇,仿佛已经在片刻间看透任东阳这个人。
突然生起的怒气让任东阳大吼:“是你必须让我飞起来!”
想想很冷静:“那你可能会失望。”
任东阳:“我知道你会飞。”
想想不知他为何晓得,点点头:“对,但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任东阳一时不明白:“你的翅膀还在?”
想想:“在。”
任东阳:“它能用?”
想想:“能用。”
任东阳:“那你就能飞。”
想想:“不,我飞不起来。”
任东阳完全愣住了。厂子里有一个羽天子,在资料记载中她曾有过飞行记录--这是渗透入版纳危机办的“星文”组织成员告诉他们的。任东阳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击了,他怔怔站着。不能飞,那他怎么离开边境?机会只有今晚。此时“星文”正对厂区发起冲击,危机办获得信息,必然会调动人力到厂子支援,而能够关闭边防哨所的高飞射击装置的人,只有今夜执勤,下周就要调到别处了。
今夜必须走。
他并不相信想想。从想想仰起毫无惧意的脸庞起,他就对她产生了怀疑。
“你如果不信,可以解开我的手。”想想说,“这里的窗户太狭窄,我展开翅膀后肯定不能跑出去,你只要挡在门口就行。总之,我让你看看我的翅膀。”
她这样平静,温和,一点儿没有被捕捉的恐惧与不安。废屋不是她的鸟笼,任东阳不是她应该畏惧的人。她认真提出建议,面对任东阳时连目光也充满真挚。
任东阳挑断了她手臂上的绳子,随即站到门口。想想背对他脱下外衣,只穿内衣,后背光裸。
她跟备受特管委重视的何肆月不一样,身上的衣物是普通人的衣物,无法随着她展开翅膀而变化。她微微弯下腰,肩胛骨凸起,皮肤发皱。随即两片棕灰色的翅膀像植物从土地中拔节而起,簌地在她背后展开。
任东阳彻底愣住了。
想想挥动翅膀,灰棕色的--麻雀的翅膀。
“并不是所有羽天子都像何肆月一样,拥有可以承载自己身体、同时还能在天空飞行的大翅膀。”想想说,“我身上的鸟类基因来自麻雀,所以我只能拥有麻雀的翅膀。小时候还行,能飞。”
愕然的任东阳一时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傲慢,和自以为是,再一次令他陷入困局。
说完“能飞”二字,想想忽然朝一扇窗户奔去!她的翅膀很小,收在背后只到臀部,而她本身个子瘦高,像炮弹一样击穿残破窗户上的半块玻璃,径直冲了出去。
任东阳立刻转身追上,但想想一落地已经弹射般跳出几步。她始终是羽天子,因为有这副翅膀,骨骼比寻常人要轻很多。此时麻雀的双翅在身后展开,她跑得飞快。
水母在想想身后追逐。精神体穿过她的身体,尤其是心脏。这让想想浑身麻痹,猛地栽倒。她吃力爬起,正要呼救,任东阳已经从后追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拖起。
想想只披着外套,拖动中外衣垂落,她的背部直接与地面砂石树根摩擦,痛得她惨叫。
她咬牙忍痛,瞅准一个任东阳停顿的间隙,双手抓住任东阳手腕狠狠一拧!
脆响。任东阳的手腕被她一下拧得脱臼,整个人倒在地上。
想想爬出几步,回头看那个脆弱又狂妄的捕食者。
奇怪的是,任东阳倒在地上,双目圆睁,一动不动。他胸口还有呼吸的起伏,并未断气,但整个人毫无反应,像人偶一样僵直。
想想顾不得弄清楚他发生了什么事,掖好外套,一瘸一拐往厂区跑去。
任东阳仿佛看到了想想,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自己海域中站立的向云来吸引了。
出现在他海域那条怪隧道中的向云来,是完整的自我意识。在入侵者突破防波堤的瞬间,任东阳的海域就产生了海啸。隧道如同咽喉,蠕动、挤压、吞咽,要把入侵者完全吞没。
粗糙的洞壁中伸出无数水母的触丝,纠缠在向云来的身上。但触丝无法在自我意识的表层留下任何鞭痕。
“我来了。”向云来往前走,推开挤压在一起的、能把人压死的洞壁,“任东阳,我来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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