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星挑眉:“你既然知道这车不是随便能上的,那你一个活人为什么要上死人的车。”
盛思源愣住了,就在她愣神的片刻,公交车的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了,车辆也缓缓开动起来。
开车的司机慢慢转过头,冰冷的目光幽幽看来,盛思源回过神,连忙从包里抽出一沓金箔纸往投币箱里塞,没管季南星,直接走到后排坐下。
季南星跟着往前走,目光阴阴的司机朝他看了过来,季南星指尖打出一缕阴气,司机眼睛一亮,立刻闭眼吸了两口。
付了车费,季南星也走到后面找了个空位坐下。
车上的阴魂不多,就五六个,各自互不打扰地坐在座位上,比起刚刚盛思源走过去他们的目不斜视,季南星从中间过道走过去时,那些阴魂缓慢将头扭了过来,眼神充满了审视的打量。
在满是斑驳铁锈的昏暗车厢里,一个个面无表情的人,目光更是阴冷森森,被他们这样看着,怕是没几个人有那胆量安稳坐着。
季南星不止坐下了,还无视了他们。
那些阴魂见季南星不怕他们,相互看了看,然后慢慢收回了目光,从头到尾整个车厢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被阴冷浓雾裹缠的鬼车重新开动,缓慢行驶在道路上,车窗外倒退着跟活人世界不一样的风景,虽然也并不是那么恐怖阴暗,但却透着一股没有生气的死寂。
看着还是那个城市,却寂静如死城。
坐在季南星前面的盛思源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今天经理跟我说我的方案通过了,季度奖金至少能发两万,房子这个月底也能交付,但夏天了,装修很热,我想过完夏天再开始装修,正好还能攒一攒钱。”
盛思源说着扭头看向身边的阴魂。
“房子我已经去看过了,虽然居住面积只有四十多平,但内里的承重墙不多,很多地方能敲掉,我想把客厅和卧室做个雕花的透明隔挡,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这样空间看起来会更开阔一些。”
想到即将交付的房子,盛思源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到时候我想养一只猫,以前你不让我养,说我养不活这些东西,我知道你不是怕我养不活,是怕我养活了,养大了,却要亲自送走它们,会更伤心,可是没关系啊,它们至少能陪我十几年呢,我想养一只小狸花,好不好?”
盛思源的目光带着祈求不舍,看着她旁边的阴魂目光中渴求能得到一丝半点回应,可是阴魂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只扭头看着窗外不言不语,也不动弹。
盛思源看了好一会儿,又继续道:“我学会做虎皮椒了,之前总是掌握不好火候,不是里面的肉夹生,就是外面的青椒煎糊了,我今天做的可好了,你以前总说我不会做饭以后要怎么办,你看我现在不是学会了吗。”
“我还买了一个烤箱,我想等周末了做个烤鱼吃,你总说我不学正餐,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挺来劲,我现在还是不喜欢做正餐,就想做些乱七八糟的,等烤箱到了,我可以做烤羊排,做蛋挞,做小面包,做得多了还能带公司跟同事分享一下。”
盛思源努力想要笑,想要把自己的生活说的很轻松,可是说着说着就绷不住了,一个人的生活,一点都不轻松。
等她再开口,声音里忍不住带上了哭腔:“妈,炒菜好难啊,你都还没教会我呢,菜下锅的时候油飞溅出来我还是怕,排骨永远都煮不烂,还有你最拿手的那道黄豆闷蹄花味道总是不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独家秘方没告诉我啊?”
“你还有好多事没教我呢,你没告诉我白鞋要缠纸巾晒,不然会黄,我黄了好几双才知道,你没告诉我衣服上的油渍要怎么才能洗干净,我有几件衣服怎么都洗不干净。”
“你还没教会我怎么一个人生活呢,妈,我一个人,要怎么生活啊。”
“做的饭菜总是吃不完,回到家里没人陪我说话,以前有一点声音我都睡不着,现在我得把电视开着才能睡着。”
“你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呢,等我再长大一点,等我学会一个人生活,我还没学会一个人生活你怎么就不要我了呢?”
“妈,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你,你看看我好不好,你再看看我,再喊喊我的名字,好不好?”
盛思源看着身边盯着车窗外不回头的人,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妈妈就在身边,她还能看得到她,可她们已经是阴阳相隔,再也没办法一起回家了。
一滴冰冷的眼泪落下,飞到了季南星的掌心,这是鬼的眼泪。
正在低声哭泣的盛思源不知道,她的妈妈也在哭。
叮咚一声响,鬼车行驶的速度慢了下来,四周死寂一般场景随着散开的浓雾退去,独属于城市的噪音重新响在耳边,嘎吱一声,停靠在路边的鬼车打开了门。
盛思源知道她该下去了,再次留恋不舍地看了眼妈妈,盛思源拿着包乖乖下了车。
活人一下去,众鬼齐刷刷看向季南星。
季南星从后座起身,走到盛思源妈妈旁边:“你执念她不舍,她困住了你,你也困住了她。”
一直不敢看女儿的盛妈妈这才转过头,先是看向下了车的女儿,目光一直追着她,直到车子开远看不到了,这才看向季南星。
季南星:“为她好为你好这种话我就不说了,你该知道,让她这样混乱阴阳,真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你能不能承受得起。”
季南星说完走到车门:“开门。”
鬼司机阴笑了两声,没有丝毫停车的意思。
季南星摇响金铃,法器的震慑瞬间在狭小的车厢里震荡开:“你自己开,还是我动手开?”
鬼司机不敢阴笑了,立刻停车开门。
等季南星下了车,原本慢悠悠的鬼车恨不得驶出漂移的速度快速离开。
车里只剩鬼后,原本坐在各自位子上鬼里鬼气的那些阴魂都朝着盛思源的妈妈聚拢了过去:“刚刚那个小年轻该不会是你女儿的男朋友吧?”
“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你这么舍不得女儿,你女儿也舍不得你,可你早晚都要去投胎的,到时候她又要怎么办。”
“别的不说,思源身上的犀角香越来越淡了,她那东西应该没剩多少了,估计也看不了你几次了。”
“哎,你女儿已经够懂事了,我家那个在国外,清明节都不回来,直接远程遥控别人给我烧纸钱,这么个东西真不知道养来干什么。”
盛思源妈妈垂了垂眼:“我舍不得啊。”
舍不得女儿一个人,放心不下她一个人,一个女孩子,被欺负了怎么办,在外面租房子被赶走了怎么办,被上司刁难了怎么办,钱不够用生活要怎么办。
见了一次就贪心想要见第二次,可见到了又不敢多看她一眼,怕看了就舍不得走了。
听着女儿说着她的近况,她多想跟她说说话,多想再喊一喊她的名字,多想在她叫妈妈的时候再回应一次。
可是不行。
她每次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她不能回应女儿,得让女儿知道她已经死了,魂魄跟活人是不一样的,让女儿区分开,或许慢慢的女儿就能放下了。
可她一次次不舍,女儿一次又一次来,她们都放不开。
盛思源下车后在原地站了许久,每天这十分钟是她如今能够继续熬下去的动力,可是犀角香越来越少了,等把仅剩的那些犀角香用完,她又要怎么办。
满身疲惫准备回家时,远处一道黑影逆着路灯的光走来,盛思源看到那人就是刚刚跟着自己上车的人,微微皱了皱眉,转身加快了脚步。
但刚刚还在距离她有点远的黑影,眨眼间像是瞬移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盛思源退后了一步,也顾不得方向转身就跑。
季南星疑惑了一下,但很快再次追了上去。
盛思源吓得大叫,一边叫一边去掏包,然后把所有金箔纸拿了出来:“你别跟着我了,我什么都没有,就这些,全都给你!”
季南星看了眼她手上供鬼的金箔纸,道:“你怕我,却不怕鬼车?上面那么多鬼你都不怕,我就一个,你就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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