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和谐/见鬼(23)
“吵死了。”叶容接过笔记本,胡乱塞进了书包,说,“练不下去,我先回去了。”
靳言安慰她:“赵学姐人美交际圈广,但她毕竟高三了,很快就走了,不要老把人放在心上。”
“我哪是嫉妒她。”叶容小声嘀咕,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跟靳言说,“来报名参加节目的那些人里,有个是今年数学联赛的第一名。你应该知道,如果能在数学联赛获得三次第一名,就会有保送重点大学的名额。”
靳言愣了一下,本以为这是一出校园宫斗,没想到叶容目标远大,倒显得他有些轻视女生了。他及时端正了态度,真诚地说:“你这么努力,一定也可以的。我们现在才高二,还有时间去努力。”
“没错。”叶容很快就恢复了斗志,语气坚定地说,“过去浪费了太多时间,但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叶容接了个电话,立刻就要走。天色不早了,靳言本来想送她回去,却被冷漠地拒绝了。叶容匆忙跑出了排练室,靳言也准备回家,低头收拾书包的时候,发现座位上遗落了一本书。
《明天不会再坏了》。
他翻了一下,不是顾淳的。
☆、校歌05
靳言拿上书,在排练室门外追上了叶容。他拍了拍女生的后背,还没开口说什么,叶容看见他,像躲避病毒一样迅速向后退了一大步。
站在门口的赵惜之听到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上来看了一眼,问:“怎么了?”
靳言愣住了,他不知道叶容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你追着我干什么?”叶容定了定神,皱着眉头对赵惜之说,“没事,他是来给我们帮忙的。”
赵惜之点点头,对她说:“你今天要回家吗?路上小心哦。”
等她离开,靳言拿出手里的书,对叶容说:“你落下东西了。”
叶容一把接过,扭头就走。靳言在后面喊了一句:“喂,叶容!”
“又怎么了?”她好像很不耐烦。
“快7点了,你一个女生出去不太安全,真的不要我送吗?”
“不需要。”叶容冷漠地说,“顾淳,你记着,出了教室,我们就不认识了。”
“为什么?”靳言问,“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同学,你这么讨厌我?”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叶容翻了个白眼,“反正你就当不认识我就是了!”她赶时间,不想再跟靳言废话,把书往背包里一塞,小跑着走了。
目送她的身影远去,靳言发现地上又掉了个手机,可能是刚才从叶容口袋里滑落的。他捡起一看,手机外面套了个萌萌的兔子外壳,倒是没摔坏,不过叶容这么不待见顾淳,他去还不太合适了。
“赵学姐。”靳言回到排练室,把手机给了赵惜之,“可以麻烦你帮我把手机还给叶容吗?”
“好。”赵惜之大方地接过,忍不住问,“不过,顾淳同学,你和她同班,直接还给她不是更方便吗?”
“刚刚和她闹了点矛盾。”靳言摸摸脑袋,“麻烦你了。”
“小事一桩,别放在心上。”赵惜之眨眨眼睛,笑着说,“对了,叶容说你是来给我们帮忙的,你看我们这里有一些大型乐器,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把它们送回音乐教室?”
“好。”靳言痛快地答应。
赵惜之向他道谢,拿着手机跑出去了。靳言去找了管弦乐队的同学,帮他们把大提琴送回音乐教室。音乐教室在另一栋教学楼,他帮人送完东西,突然感觉尿意来了,就近找了个男厕所。
冬天的夜来得早,这会儿还不到7点,外面看着已经很黑了。临近晚自习,学生都往教室里跑,这栋文娱中心大楼空荡荡的,厕所里也没有一个人。靳言拉开一个隔间,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猛然看见有个学生模样的人坐在马桶上,脑袋低垂,后脑勺一片稀烂,黑红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混在一起,被惨白的灯光下一照,像顶着一盆涂了沙拉的樱桃果酱。
“我去!”靳言猛地蹦开,用力甩上了门。
他惊魂未定地站了一会儿,看着那扇虚掩的门,里面的东西没有丝毫要出来的意思。靳言拍拍胸口,安慰自己说没事,拉开了隔壁的门。
知道有鬼在隔壁上厕所,靳言有点尿不出来,捏着小弟弟嘘了半天,终于说动了它。尿完拉上裤子,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却发现隔间的门打不开了。
靳言推了一下,门纹丝不动。他有点奇怪,刚才明明还好好的,又去试了试,还是打不开。从他进来,就没听到厕所里有其他人的动静。难道是刚才那个鬼同学在捉弄自己?靳言心里毛毛的,飞起一脚,用力踹在门上。
砰的一声,单薄的厕所门坏了,还压在了一个人身上。
靳言定睛一看,还真是个活人。
那人仰面摔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身上压了块门板。“对不起对不起!”靳言没想到外面会有人,跨了一大步出去,帮忙把那人身上的门板搬开。
他一回头,看见一张满是血痕的脸,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自己。
“抱……抱歉。”靳言说,不由自主地跟这个人对视。
他是学校的保安,看着有五十多了,穿着保安的制服,脸上皱纹横生。额角被门板磕伤,几道细长的鲜血流了下来,将那张脸染得极其可怖。
靳言一直被那种凶狠的眼神盯着,突然反应过来。
刚才厕所的门打不开,不是隔壁那只鬼搞得怪,那不就是……
他看着保安从地上站起来,觉得不妙,慌忙往门外跑去。刚冲出到外面,他就听到了后面的声音,知道那个保安追过来了。
靳言心里很慌,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他对学校不熟,只好往来路跑。保安紧追不舍,那张鲜血淋漓的脸在黑夜里看起来极其渗人。靳言回头一看,心头又是狠狠一跳。除了那张可怖的脸以外,保安肩头还趴着个稀巴烂的脑袋,本人却毫无所觉。
那个学生模样的鬼紧紧抓着保安,露出个血糊糊的脑袋,靳言看着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想法,不禁脱口而出:“崔浩!”
保安听到这个名字,猛地停下了脚步,往四下里环顾了一圈,却不知肩头的鬼正盯着自己。不远处就是排练室,靳言听到了赵惜之的声音:“谁在那边?”
保安有所顾忌,没再靠近,靳言趁机跑开,一口气冲到校门口的值班室,问:“大叔,请问今晚都有谁值班?”
值班室的保安见他脸色发白,跑得气喘吁吁,问:“同学,你有什么事吗?今天就我跟老吴值班,有事找我或老吴都可以。”
“老吴是?”
“吴建国。”
“谢了。”靳言正准备离开,又想到了一件事,特意返回去问,“大叔,请问吴建国是不是有一个女儿?”
“欣欣嘛,以前在初中部的,现在没上学了。”值班室的人说。
靳言得到了答案,连声道谢,然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叶容打电话,不出意料,又被按断了。靳言不死心,一直不停地打,对方终于接了,用一种十分礼貌的语气问:“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吴欣欣的爸爸就在我们学校做保安!他刚才在厕所堵我,不知道要干什么……”
靳言的话还没说完,听见电话那头有点吵,叶容离开手机,似乎在跟别人说话,声音温婉乖巧:“是我的同学,帮老师转达一些话。”说完,她又回到电话边,语气简短地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电话挂断了。
靳言盯着手机,不知道叶容现在跟谁在一起,怎么说话的语气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他不知道吴建国会不会还留在学校堵自己,不敢回去了,打电话跟请老师请了假,直接回了顾家。顾妈妈见他脸色不太对劲,一个劲地追问怎么了。靳言惊魂未定,没想着要瞒她,就把吴建国在学校工作的事告诉了她。
如果顾淳真的参与过对吴欣欣的欺凌,而吴建国一直在他身边,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就像厉归说的那样,如果顾淳的问题是人类之间的矛盾引起的,他就想交给顾淳的亲人去解决。
顾妈妈的反应很剧烈,脸色登时就变了:“吴建国在你们学校?我要找你们校长问问!”靳言没拦住,顾妈妈关上房门打电话去了。他想知道校长说了什么,顾妈妈又不肯说。
靳言回了房间,一直辗转反侧,闭上眼睛就是吴建国那张满是血痕的脸。在他的记忆深处,酒鬼父亲死的时候,也是一脸的血。
那个男人是喝醉酒摔死的。
尸体抬回来的时候,奶奶扑上去嚎啕大哭,母亲紧紧拽着靳言的手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看。守灵的时候,靳言在灵堂跪了大半夜,体力不支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他觉得身体很冷,睁开眼睛一看,一个满脸鲜血的男人朝他扑了过来,张牙舞爪,嘴巴张得极大,五官都扭曲了。
靳言一直不愿意去细想,脑子里记得很清楚,那张脸和他死去的父亲很像。
当时的靳言刚过十六岁生日,比顾淳还小,当场就吓蒙了。父亲活着的时候,每次喝醉酒,都会打他的妈妈。打女人的时候,他的表情也是这样的恐怖。靳言从没想过,有一天,这张脸会冲自己来。
后来的事就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那个男人扑了个空,在地上蠕动着,试图接近自己,模样疯狂。靳言害怕得哭起来,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迷迷糊糊间,有个黑色的影子包裹住了自己。他看不真切,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抱了起来。那个黑影离自己很近很近,他感觉嘴唇一片冰凉,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再次醒来,他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被那个男人袭击之后,他开始看见不属于现实世界的东西。
靳言把眼睛睁开,又用力闭上,试图让自己忘记这一切。好不容易入睡,梦里还是出现了那张脸。他满头大汗地醒来,差点把顾妈妈吓坏。靳言匆匆喝了一杯牛奶就去了学校,经过值班室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上前问了吴建国在不在。
“老吴被辞退了。”值班室的人告诉他,“今天就不来了。”
靳言心里一个咯噔,看来是顾妈妈给校长施加了压力。吴建国可能对顾淳心存怨恨,但就因为一通电话被辞退,靳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听说吴欣欣还在疗养院,吴建国没了工作,还能照顾女儿吗?
靳言闻了一下吴建国的家庭地址,然后给厉归打了电话。
“可以过来一趟吗?”他问。
“你的声音怎么了?”厉归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我没事。”靳言吸吸鼻子,“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死掉的同学。”
☆、校歌06
午休的时候,厉归又来给靳言送饭了,这回带上了猫。有好奇的同学问他俩是什么关系,靳言有点卡壳,想了好一会儿,编了个理由:“他是我哥。”
这句话好巧不巧被黑猫听到了,在食堂的饭桌上打滚。
“这个家完了!”黑猫说,“房东向租客低头,以后水电费都收不齐了!”
要在平时,厉归一定跟猫干上了,今天却被靳言的这句话击中软肋,凝视着对方泛红的耳根,目光深远,不知想起了多少过去。
吃过午饭,靳言抱着黑猫一顿狂撸,要跟厉归去找崔浩,却被告知已经找到了。
“你们学校没有建在坟场上,免去了坟头蹦迪的体验,庆幸吧!”黑猫说,“我们在附近溜了一圈,找到了你说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