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师(23)
他观老爷子面相不只是福禄寿双全，还应是十世善人，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命格。但姜老爷子的眉间却又隐隐有黑气笼罩。
小孩儿又拉出姜老爷子的手来，见其手腕间也有黑气。
他最终走到了床尾，拉开姜老爷子的被子，看了看他的脚心，上边也有黑气。
“是发现什么了么？”姜大少迫不及待得问道。
小孩儿的脸完全拧成了一团儿，眉心浅浅的川字纹显现出来。
龙二少哪能让姜大少催促自家小孩儿：“哪能这么快？你倒是看一个给我看看啊！”
姜大少被龙二少说得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小孩儿定下心来，才问姜大少：“姜老爷子近日有去什么地方么？”
姜大少细细地回想了一番。一直都没见姜老爷子出去，只除了每年固定的时间都要去和老伙计们唠唠嗑之外，真的没什么异常了。
“大概是去扫墓了？”姜大少他根本不确定。
这事儿，从他记事的时候就开始了，但为什么偏是今年出事儿了呢？
姜老爷子的老伙计们各个都是英雄，姜大少这点确定的很，老爷子的朋友们根本就不会伤害老爷子。
小孩儿若有所思，和姜大少提出来：“可以带我去墓园看看么？”
姜老爷子这事儿，可能偏就是出现在了墓园这头。
姜大少自然应承：“那就走吧？”
他出门去吩咐小护士看着姜老爷子，这头又和龙二少讨好了两句，才带着他一行人轰轰烈烈地朝着墓园走去。
第二十九章
姜老爷子每年都要去扫墓的是烈士陵园。当年一起扛过枪的交情。姜老爷子尚且健在，但他很多的老伙计们都在当年的战争中为国家牺牲了。
姜老爷子有空就会去烈士陵园中转悠，时间倒不算固定。唯有每年的同一日，他固定会到这个地方去见老伙计们，就是战争胜利的那一天。
这样算来，已经几十年的光景了。战友们早就在烈士陵园中安息，而姜老爷子却躺在床上。
到了烈士陵园中，小孩儿就傻了眼。
林小竹跟着师父这么多年，还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情况。整个烈士陵园中被划分成了清楚的两半。一半是淡淡的白气儿，一半是阴暗晦涩的黑气。
白色那边显而易见的要弱些，却努力地抵抗着黑气，一时之间，让黑气没办法作为。
即使现在是白天，黑色的那头还是显得阴暗可怖。
小孩儿抿着嘴，看着烈士陵园，不知所措。小孩儿梭巡了一下整个墓园，看到了一个年过半百，挺直了腰板，头发花白的人，正在烈士陵园中反复走来走去。
他不时地和白色的这边的墓碑交谈着。
找到姜老爷子的灵魂了。他正在白气儿这头，而那头的黑气正在努力侵袭过来。
时间尚且来得及，小孩儿赶紧加快了脚下的动作，冲进了白光之中。
“老罗啊，”姜老爷子的灵魂站在一块墓碑之前，墓碑上贴了一张黑白照片。黑白照上的人穿着中山装，正气凛凛，端正地看着镜头，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和林小竹一般大：“老罗啊，马上我们就可以见面了啊。”
姜老爷子的灵魂看不到墓碑上努力和他交谈着的这些灵魂。
老罗还保持着去世之间的十七八岁样子，胸口还开着一朵嫣然战放的血花：“团长，您快回去吧！团长！您回去吧！”老罗反反复复念着这句话，期盼自家老团长能听到这句话。
白气儿这边多半都是当年姜老爷子老伙计，老部下。有的牺牲的时候才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心头的一腔热血捐献给了热爱的祖国。每年都能看到老团长，他们开心。
每次姜老爷子来和他们唠嗑的时候，他们都会坐成一团，听听老团长回忆当年的事情，听听外面的情况。
祖国现在好了，有飞机，有大炮。当年赤手空拳，现在的快递使命必达。
姜老爷子来的时候，他们能听到外边的新闻，说说外面的事情。
而现在，姜老爷子被人坑害了，他的魂灵也被困在烈士陵园中出入不得。他们看着姜老爷子的魂体一天天虚弱，想和姜老爷子说赶紧走吧，姜老爷子却根本看不到他们。
那头的黑气儿，就是想要姜老爷子的命啊！
这群老部下们出不去烈士陵园，在这头焦头烂额，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日日噙着眼泪，看着姜老爷子的魂体徘徊，日日说起当年的事情。
林小竹也含着两泡泪水，倒是吓了龙二少一大跳。
就连林老头的消失都只是让小孩儿担心，现在小孩儿掉眼泪了：“小竹儿，不哭不哭，没事没事。”
姜大少也是听过传闻的，知道龙二少是惹不得的人物，偏最近有个软萌的小孩儿得了他的注意。
知道传闻是一回事儿，但真看到就是另一种感觉了。姜大少这心跟着龙二少的表情跳了跳。他是不够聪明，这表情的事情还是能看得出来。
这龙家的二少，也是个同？
“二少，”小孩儿的声音中带着软软的哭腔，和着点小鼻音让龙二少心疼得不行：“我看到姜老爷子的灵魂了。”
姜大少听有自家老爷子的消息，窜上去，拉住了小孩儿的手：“这，这位大师，”他的脑袋瓜子弯了几弯，只要是有能力的，不拘人家年纪啊：“我爸他在哪儿呢？”
小孩儿擦擦眼泪，指着墓园中姜老爷子的方向：“那儿，在那个墓碑前边，和老罗说话呢。”
这青天白日的……
姜大少感觉阴风阵阵，他从小就是听着姜老爷子的战斗故事长大的。对这位老罗清楚地很。
老罗是姜老爷子最可惜的，被送出国去的留学生，去了一两个月国内就爆发了战争。老罗得知祖国的情况，立马就买票回国，当年在姜老爷子手下。
后来年纪轻轻就去了，姜老爷子可惜了这么久，心中总是愧疚，说对不起老罗啊。这么多年下来了，姜老爷子的心结还一直没去。
“爸爸啊，我们回家吧！”姜大少即使腿颤抖，还是哀求着冲着老罗的方向喊去。
姜老爷子若有所觉，头微微动了动，停顿了片刻，又和老罗的墓碑说起话来：“老罗啊，我这是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了姜乾那臭小子的声音了。我家姜乾啊，脑袋不大灵光，要是有你那么聪明，也就好了。”
姜老爷子就像是被隔开了一般，自成一个世界。无论是姜乾的声音，还是老罗的声音，他都听不到。
林小竹走向墓园。
姜老爷子的情况一点也不乐观。黑气儿这头是占了上风。若是黑气儿吞噬了白气儿，姜老爷子的下场……
他必须去帮帮这些人。
白气儿这头，是姜老爷子的老部下们。他们都一心护着姜老爷子。
白气儿这头式微，斗不过黑气儿这头。
幸好，林小竹来了。
尽管姜老爷子和老部下们交流不来，也和姜大少交流不来。但林小竹能。
林小竹走到了姜老爷子面前：“姜老爷子。”他说话的时候，软乎乎的小手朝着姜老爷子的方向伸去。
老罗看到有人能看到姜老爷子，睚眦欲裂，就怕伤到了姜老爷子。他拼命地起身来，撞向林小竹的身体。一次次地，穿过他的身体。
姜老爷子剩下的老部下们要么排队来阻止林小竹，要么努力地对抗着那边的黑气儿。
“我在救他。”小孩儿和老罗表示道：“如果他再不回去，会死的。”
小孩儿的表情政治可爱，让姜老爷子的老部下们停了动作。
先看看情况吧，若是要害了老团长，他们就是拼了命也不会放过他的。
姜大少尚不知小孩儿的能力，见他一个人说话，心中有些冷意，偏他又不得胆怯，只能靠近了龙二少身边一点。看龙二少这劲头，像是一点都不担心，一点也不怕啊。
姜大少大概知晓龙二少身边的小孩儿的情况，名牌大学生，师出名门，很是了不得。到底是年纪小了些。
龙二少轻飘飘地看了眼姜大少，他可是清楚地很这个草包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呢。
小孩儿的手继续伸出去，最终，他的手指头在姜老爷子的眉间停下。小孩儿尚带有几分奶音，却在此刻无比威严：“姜老爷子，您该醒来了。”
姜老爷子若有所觉，略显浑浊的眼睛看向林小竹手指的方向，眉心的川字纹深深：“老罗啊，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叫我呢？”
“姜老爷子，您该醒来了。”小孩儿重复了一遍。
姜老爷子确定了是有人在呼唤他。声音陌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又和少年人的声音不同，带着掠过千帆般平静的声音，在叫他。
是谁？
“谁呀？”姜老爷子声音威严而和蔼：“哪家少年人在叫老头子？”
当年老罗的声音也是这般。这少年人的声音要更清脆些。即使是这么多年了，姜老爷子还是记得老罗满身是血，手中抓着地图，躺在他的怀中汇报：“团长，您交代的任务我完成了。”
那地图到了他手里头，老罗用了最后的力气，和他敬了个礼：“团长，能当您的兵，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姜老爷子还没回应，老罗就在他的怀中没了声息。
姜老爷子这辈子都不会忘。他的脑海中还刻着老罗的声音呢：“哪家少年人啊？”
林小竹的手微微用力。
姜老爷子瞪大了眼睛，他看到的烈士陵园片片碎裂，化成了星子，消失无踪。
姜老爷子也总算看到了那个呼唤他的少年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孩子，个头比当年的老罗还要高点，皮肤雪白雪白。即使在白日中，他的身子还散发着片片的微光。这是哪家的少年人啊？
“团长！”姜老爷子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老罗，还是十七八岁的光景。
不觉之间，姜老爷子眼睛含泪：“老罗，我看到你了啊。”
老罗也同样激动，抓住了姜老爷子的双手：“团长啊！”
“团长！”
姜老爷子转头看去，看到当年的老部下们一个个都站在他的身后，身上还穿着当年的衣服们。
他在心里头一个个点过去，老罗，老蒋，老王，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他面前笔直站立，一如出发之前那般，一个都没少。
姜老爷子抬头挺胸：“好好好，大家都好！”他说着，一个个看过去，一个个抱过去。他们都还青春年少，而他，已经半截子入了黄土。
“团长，您该回去了。”老罗和姜老爷子说道：“兄弟们都看着呢团长。您说的，兄弟们都知道呢。”
第三十章
小孩儿看着姜老爷子和老罗之间的互动，眼睛水汪汪，湿润润，看得龙二少心口疼。
“小竹儿，不掉眼泪了，乖。”龙二少轻声哄着。
姜大少已经完全麻木，原来传言也不是完全可信的。看看人龙二少对林大师的那性子，和传言中的完全不同。
林小竹擦了擦掉下来的金豆豆，乖巧地和龙二少应了声。
他又指着姜老爷子和老罗，对姜大少说到：“姜老爷子的魂儿是掉在这里了，暂时出不去。姜大少您等等。”
墓园上的白气儿和黑气儿之间的斗争越发明显。
老罗在那头，听到小孩儿的一句话，更着急了，扯着姜老爷子：“团长啊！您等等一定要赶紧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