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匹配的婚姻(21)

　　“荣生。”方鹤亭小声地呼唤着胤荣生的名字。
　　胤荣生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缓缓睁开了眼，在看到方鹤亭的那一刹，他憔悴的目光中也闪动出了一丝喜悦。
　　“你怎么会来这里？”胤荣生抬了抬头，这大概是他唯一能动的部位了。
　　方鹤亭并没有立即回答对方，他只是吃惊地看着那张盖在胤荣生身上的黑布，黑布之下，他并没有看到对方那双修长的双腿存在，这让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别……别掀开。”胤荣生几乎是在用哀求的语气阻止方鹤亭。
　　可方鹤亭只是满眼悲伤地看了对方一眼，仍是颤抖着双手掀开了那块遮盖着某个可怕的秘密的黑布。
　　在掀开黑布的一刹那，方鹤亭顿时往后退了一步，黑布之下，他看到胤荣生的双手自肘部，双腿自膝盖处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四个泛着冷光的金属环禁锢着对方的残肢。
　　紧接着，方鹤亭就快步走了上去，他伸出双手一把抱住胤荣生，俯身贴在对方微弱起伏的胸膛默然流泪。
　　监室之外，顾燃和秦泽从单面的透视墙上看到了室内的情形，顾燃还记得上一次自己探望胤荣生的时候，对方明明只是缺少了左腿而已，看来，那只是一个噩梦的开始。
　　秦泽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背着双手，高大的身躯站得笔挺。
　　“胤荣生是自赵岳之后勾结平权党意图谋逆的最高将领，他让总督太失望了，总督原本想将镇反指挥部的重任交给他的。”
　　“他只是想为鹤亭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顾燃不知怎么的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秦泽的目光在瞬间有了些微的变化，但是他的表情仍旧冷漠，而他的嗓音也依然低沉。
　　“这样的话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了。这不会给方鹤亭带来什么好处的，总督大人可不是那种囿于亲情而无法做出决断的软弱者。”
　　“是的，您说的对。我会保护好鹤亭的，我就是他更好的未来。”
　　顾燃深吸了一口气，他想到自己答应过方鹤亭的话，也想到了自己也可能步上胤荣生的后路。
　　秦泽略略别过头，他盯着顾燃那张坚定的年轻面庞看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又投回了监室中。
　　“他们就要处决你了。”方鹤亭抚摸着胤荣生的面容，他希望能将对方这张脸永远地记在心中。
　　胤荣生笑了笑，这个时候他依旧从容：“那很好，我的苦难也将结束了。”
　　“秦泽希望我能劝说你在临刑前忏悔认罪。”方鹤亭没有忘记秦泽的交待，尽管他认为这对胤荣生来说是一种侮辱。
　　果然，胤荣生的眼里泛起了一抹不屑，他往环形的单向透视墙看了过去，稍稍提高了声音：“鹤亭，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不需要忏悔与认罪。身为Alpha，我并不认为我们应该以压迫别的种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受这种肮脏制度的压迫而不奋起反抗，对我来说，这就是耻辱。”


第二十六章 死刑执行
　　“荣生，任何时候，我都愿意尊重你的想法。”方鹤亭使劲地点了点头，他紧紧捧住了胤荣生的面颊，在对方的唇上印下了深深的一吻。
　　顾燃在看到方鹤亭主动亲吻胤荣生的时候，瞳仁猛然一缩，自从标记了方鹤亭之后，他俨然以对方支配人的身份自处，眼前这一幕，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而此时，他也似乎明白了Alpha与生俱来的独占欲，这可怕的欲望让他几乎想要立刻将方鹤亭拽回自己的怀中，用束具牢牢绑在身边。
　　“别这么激动。这只是他们的告别之吻。”秦泽感受到了身边这个年轻人波动的气息，对方身上那股Alpha信息素陡然间变得强势起来，就好像进入了战斗状态。
　　“我已经标记了方鹤亭，他是我的Omega了。”顾燃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秦泽不以为然地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快就接受你的标记。看样子，Omega对Alpha的渴求的天性，就算是方鹤亭这种忠诚于爱情的人也难以抗拒。”
　　“他以后也会忠诚于我的。”顾燃信誓旦旦地说道，哪怕这样的事情现在看来似乎还很缥缈。
　　方鹤亭的亲吻并没有让胤荣生再如以往那般心神荡漾，他意识到对方已经解除了与自己的标记关系，然后他又想起了上一次受方鹤亭之托来特别监狱看望自己的顾燃。
　　“鹤亭，你的新伴侣是谁？”胤荣生轻轻舔了舔唇瓣，他想要多感受一点昔日爱人的气息。
　　方鹤亭没想到胤荣生会突然这么问自己，他面上发红，这个问题让他感到了一丝羞愧，虽然这并非他自己的意愿，可他终究成为了别人的Omega。
　　“是顾燃，你以前的属下。”方鹤亭目光纠结。
　　“果然是他。看样子，应该是他主动申请与你匹配的吧？这样也好，我也能走得安心一些了。”胤荣生释然地笑了笑，他依依不舍地望着方鹤亭，温柔的目光一遍遍描摹过对方的眉眼。
　　“求求你别这样说。”方鹤亭拼命地摇起了头，在胤荣生面前，他不愿去想顾燃的好，更不愿因此伤害到对方。
　　“别难过了，以后的日子还长，总有一天，你会替我看到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所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胤荣生仍微笑着安慰方鹤亭，在临死前能再见到对方一面，对他而言，已然知足。
　　“我会的。”方鹤亭的泪水又悄然滑落了下来。
　　“今天是顾燃陪你来的，对吧？”胤荣生问道。
　　“嗯。”方鹤亭仍沉浸在伤感之中，一时并未明白胤荣生为什么要这么问。
　　这时候，胤荣生转过头又看向了那面单向透视墙：“顾燃，我知道你在外面，请你替我照顾好鹤亭，也请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出于某些危险的因素，胤荣生觉得自己必须这样提醒顾燃一句，尽管他并不知道顾燃为了方鹤亭也愿意加入对抗方其正独裁专制的统治。
　　原本因为方鹤亭对胤荣生的深情而感到烦躁不安的顾燃在听到胤荣生的叮嘱之后，彻底冷静了下来。
　　虽然监室内的方鹤亭和胤荣生都不会看到，可顾燃还是郑重其事地承诺道：“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鹤亭的。”
　　而此时，一直陪着顾燃站在监室外的秦泽目光中也有了一丝动容，尽管他口头上说胤荣生已不再是自己的好友，但是这一刻，他还是为对方那宽广的胸怀而感到骄傲，这才是一名优秀的Alpha应有的品格。
　　监管处的探视时间很快就到了，秦泽最后不得不亲自将不愿离开的方鹤亭带了出去。
　　“看好你的伴侣。”秦泽强硬地将方鹤亭推到了顾燃面前，顾燃急忙伸手扶住了对方。
　　方鹤亭的眼睛已经完全红了，他从未如今天这般伤心过，而在最后当胤荣生微笑与他道别之时，他答应对方，这是他最后一次流泪，从今以后他将坚强地活下去，活着替对方去看必然会来到的美好世界。
　　“看样子你的劝说失败了。不过也算和他好好道别了吧。”秦泽冷冰冰的嗓音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方鹤亭抬起头，漠然盯着对方：“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也没有理由再去劝他承认那些强加给他的罪名。”
　　“呵，他真是到死都这么顽固，明明当初他要是肯早点认罪，说不定死的时候还能留个全尸。”秦泽轻嗤了一声，似乎是在感慨胤荣生的顽固才导致了对方那惨烈的下场。
　　“秦将军，够了。请你体谅一下鹤亭的心情，他毕竟和胤将军相爱过。”顾燃虽然刚才还在悄悄嫉妒方鹤亭对胤荣生的深情，可是为了让方鹤亭心里能好过一些，他的立场很快就发生了转变。
　　“无论如何，多谢您今天的安排，秦将军。”
　　方鹤亭的心情逐渐平复，胤荣生虽然就要牺牲了，可是平权的斗争之火并不会熄灭，当年方其正的伴侣，亦即平权革命的发起人傅云深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为平权党众赢得逃跑的机会之时，还有一批意志坚定不顾个人安危的平权党人留了下来，这些平权党人们如今正潜伏在帝国的各个角落，各个阶层。这些年来，方其正的独裁政府中越来越多的官员被平权党人所策反，虽然有的如同赵岳、胤荣生这般被人出卖而遭到逮捕镇压，但是也有依旧在暗中为平权党人传递消息、等待时机里应外合的勇士。总有一天，这场平权之火，还会熊熊燃烧起来的！
　　三天后，监管处迎来了一批身居高位的Alpha以及他们的Omega伴侣，这些将军级别的Alpha们在百忙之中来到这里，都是为了接受一场以杀戮为主题的“警示教育”，当天要被秘密处决的除了胤荣生之外，还有一名从KT卫星俘虏回来的平权军高级作战人员，对方是在平权革命被镇压后不久逃离特星的第一批Alpha，也是如今平权军的中流砥柱，擒获了对方的人正是KT卫星帝国陆军的指挥官凌寒柏。
　　胤荣生和那位平权军军官都已经被固定在了刑床上，很快就会有行刑人为他们执行注射死刑。
　　因为两人都不肯认罪，为了防止他们喊出煽动性的话语，秦泽不得不下令替他们戴上噤声口塞。
　　监管处处长叶响宣读了方其正总督所签署的处决令以及陈词滥调的警示。
　　在场的Alpha军官们大多冷着一张脸，平权革命爆发以来，他们之中已经有不少同僚被秘密处决，有的是因为勾结平权党，而有的却只是单纯被总督怀疑不忠而遭到清洗，谁都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因为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成为下一个被清洗的对象。
　　“鹤亭，把眼睛闭上吧。”顾燃压低了声音，在方鹤亭耳边叮嘱道。
　　虽然他们离行刑台有一定的距离，可是监管处却特意设置360°环绕的大屏幕，让在场所有人都可以最清楚地看到罪犯被执行的过程，以及对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虽然屏幕上，胤荣生那张憔悴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怯意，可是顾燃还是认为不应该让方鹤亭直视对方的死亡。
　　“不用。荣生就要解脱了，这是件好事。”方鹤亭一字一句地拒绝了顾燃的好意，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屏幕，似乎要把胤荣生留在世间最后的画面全部都刻进脑海里。
　　随着行刑人推着注射用的药物到达现场，在秦泽轻轻颔首示意之后，死刑正式开始。
　　目前，在特星上，如果一旦被认定犯下了叛国罪，只有地位尊崇的Alpha才有资格使用较为体面的死刑，一般是注射死刑或者是绞刑，而同样参与了平权谋逆的Omega则往往会被送到特别监狱被玩弄到报废之后，才会作为废物被塞入裹尸袋，放入冷柜中直接处理掉。
　　当然随着方总督对那些一直纠缠不休的平权党人愈发愤怒，他处置这些叛徒的手段也愈发残酷，他原本打算让秦泽安排电刑慢慢电死胤荣生和那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平权军军官，可秦泽却以应该保留Alpha贵族的体面为由，劝说对方将死刑方式改为了常规的注射死刑。注射死刑往往由三部分针剂组成，第一针注入镇静剂，让受刑人肌肉松弛，保持平静状态，避免不必要的挣扎反抗；第二针则注入麻醉剂，让受刑人很快陷入昏迷，减少他们将要承受的痛苦，而第三针的毒剂则是用于让心脏骤停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