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是孩子他爹(9)
陈子彰想着,神情复杂而带着点心虚地看向严清。
张寻瞪大了眼睛:“子彰!?难道让严清忍气吞声吗?你要是怕,就说是我说的。”
“这份文件才能看出重合度,负责这份工作的人是我不是你。”
“那就说是我偷看到了。”
陈子彰顿了顿,仍旧不放心:“你觉得老板傻吗?”百分之一的概率也是概率,他似乎并不想冒这样的风险。
他说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已经完全不顾严清的立场,下意识看向严清,眼珠子却不停地转着,有些尴尬和心虚。
毕竟同事一场,陈子彰已经预想到严清可能的斥责和声讨,只听对方清朗的声线响起,语气听上去有些怒气:“你——”
只是严清却倏地停住了。他一眨不眨地看了陈子彰一会,眼尾被风雪吹得有些微微发红,呼吸有点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愤怒。
半晌,严清突然无奈地笑了笑。
青年体温偏高,皮肤白皙的脸庞完全没有被风雪冻到,脸蛋反而有些微微发红。他咧开嘴,嘴角虎牙露了出来,看上去俏皮可爱,平易近人。
他将手中那叠见证他的构思被人偷走的白纸被他塞回了陈子彰手中,声线清晰,语气平稳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不去找老板。对不起,刚才没考虑你的处境……谢谢你。”
他心底凉飕飕的,却也知道这样也怪不了陈子彰。
没有对方,他可能在这个剧本成型甚至卖出去之后都不会知道这件事。他不能期待别人能够为了他放弃一些东西,就算他们是同事。
张寻却不乐意了:“那你不去找老板,这件事情怎么解决?”
严清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方法不止一种。你可以帮我看看,老板打算什么时候和制作方那边谈、在哪里谈吗?越快越好。”
张寻不明所以,却又听到了严清那句“越快越好”,没有多问,立刻点头道:“可以,我现在就回去问。”
“谢谢。”严清说。
张寻心急,转身就走,陈子彰似乎觉得自己再在严清面前也尴尬,讪讪地笑了笑。
他想,严清这样的人,一没背景二没人脉,除了脸好看点,到哪都不受关注。今天对不住他又会怎么样呢?
陈子彰不多说,转身跟着张寻回去了。
严清又看了一眼张寻和陈子彰的背影,还有那彻夜加班完善他创意的丰年工作室,这才抬脚往家里走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很普通。
普通到不仅没什么超凡脱俗的能力,普通到没有办法一入行就被人赏识,普通到明知道陈子彰有苦衷,但还是有些失望。
其实陈子彰说得很对。
他的构思毕竟只是一个只有雏形的构思,即便他去找钟丰和对质,只要对方打定主意不理会,他也无可奈何。
即便是捅到了制作方那里,制作方愿意相信他,一个没有经验、孤身奋战的小新人,和一个有经验有人力的工作室比,他也基本没有优势。
严清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却能看得清楚这些直接的结果。
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将自己的创意拱手相让。
他回了家,在狭小的出租房中打开了台灯,又拿出一本全新的笔记本,翻开了第一页。
与此同时,张寻给他打了通电话,问到具体信息了。
钟丰和约了下周一和制作方谈,地点在制作方横越影视的公司里。
严清道了谢,对着台灯下空白的本子发了一会呆。
张寻那边听不到他说话,又没见人挂断电话,复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立刻想一个新的。”
既然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止钟丰和拿着他的创意去竞争项目,那他目前能想到最好方法……
就是让钟丰和竞争失败。
怎么竞争失败?
制作方有更好的选择。
张寻在电话那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差点没把手机吓掉:“乖乖,祖宗,你在想啥呢?不说你这个创意是灵感突发也准备了好一段时间的,灵感是可遇不可求的,你现在在这种情况下被迫新想一个,怎么可能会比之前那个好?”
严清提起钢笔,在空白的第一页上画了一朵卡通图案的小花,末了,还在花朵正中心画了一个简单的笑脸。
在花朵下方,他写下两个字。
——“加油。”
看着纸张的简单图案和“加油”二字,严清才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就算写完了,”张寻说,“横越那边也未必会理你。”
甚至连听都不一定会听他说话。
严清笑了笑:“人类不是有句话嘛,事在人为。”
“你这话说的好想你不是人类一样……”不用想,严清都能脑补出张寻在电话那头的白眼。
他说:“总之谢谢你,我要开始为自己工作了,先挂啦。”
“加油啊哥们!”张寻也不打扰他,把电话给挂了。
楼下有车辆经过,带起一阵引擎与车轮滚过厚雪的声音。严清看了一眼窗外,想起那天晚上耿一淮的司机送他回家。
耿先生年纪轻轻就能那么成功,真是比他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也可以吧。
只要他继续坚持。
严清闭上眼,渐渐将脑海中一切思绪放空。
和耿一淮突如其来的意外关系、房租的烦恼、钟丰和的态度、构思被人照搬,那些一切一切,瞬间在他的脑海中被摒除了个干净。
诗与画接踵而出,技巧与灵气相撞,他脑海中像是形成了另一个世界。
他指尖动了动,笔锋洒出,纸张出现了字迹。
那足以架构新世界的幻境之力再次绕着他身侧浮现,严清却一无所知。
又是彻夜未眠的一天。
清晨天气不好,天空中乌蒙蒙一片,见不着朝阳初升,见不着星辰洗退,只有朦胧的天光亮起。
一张符咒逆风飘来,缓缓贴在严清书桌旁的窗户上。严清手一伸,窗户没开,符咒却径直穿过了玻璃,稳稳当当地落到他的手掌上,给他的掌心带来外界的冰凉。
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传话符咒,连传音都做不到。符咒上洋洋洒洒地写着一段话:“小阿花,我赶完通告要回外地拍戏了,来不及看你,授粉期有问题一定要和我说哦!我知道你不喜欢经常找花妖族那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前辈,我也能帮你的。——阿九”
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严清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严清关上台灯,在符咒上回了一句“好的,谢谢你”,一扬手,将传话符咒推出了窗外。人类看不见的黄色符咒越飘越远,不过一会,严清听到了楼下汽车引擎的声音。
他屋内的窗户虽然直接靠着楼下的街区,但是老城区没什么交通要道,居住的人也不多,大多都是穷酸的人,大清早经过的车更少了。
他刚结束第一阶段的灵感构成,正打算喘口气,听到声音下意识就往外看去,不曾想到看到了熟悉的车型。
严清坐过的车大多都是公交,要不然就是张寻那辆不值几万块钱的小破车,认得的车没有几辆,耿一淮的车在他记忆里最为突出。
耿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眼见司机给耿一淮看了门,男人迈开那双有力却修长的大长腿,径直超他家楼下的大门走去。
严清没有想太多——他觉得耿先生就是来找他的。
他推开座椅,小跑着一路走下楼梯,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楼下的门。
随即便瞧见耿一淮那与老城区的破旧风格全然不同的身影。男人皮靴锃亮,穿着那天听演唱会时穿的黑色风衣,衣服扣子散开,更衬得这人身量高大。风衣的料子十分精致,不论从哪一处看,都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耿先生正抬起手,准备按动门铃,门便已经开了。
他那深蓝色的眸子倏地倒映出严清的身影,神色微动,表情却仍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玫瑰花树本就不高,严清年龄还这么小,化作人形才只有一米七多,在耿一淮那明显就有一米九的身高面前根本不够看。他此刻与耿一淮离得很近,抬眸才能和对方对视上。
小花妖仰着他那轮廓完美的下巴,眨了眨勾出三分桃花的眼睛,随即露出了天真的笑容:“耿先生?你怎么来了?”
耿一淮开口,扯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不能来?”
第8章
耿先生这句“不能来”问得没有多少质疑的感觉,反而像是随意的一声招呼。
严清听在耳中,只觉得耳廓微微发痒。
耿先生不仅人好,有钱有势,声音还很好听,和耿先生住在一起的那位一定很幸福。
有那么一瞬间,严清居然产生了一种求助的想法。不论是阿九还是耿一淮,或许都能轻松让他摆脱现在的困境。
可他还不起。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甩掉这不该出现的想法,摇了摇头,对耿一淮会出现在他家门口实在困惑:“没有。耿先生有什么事吗?”
耿一淮微微颔首,他低垂着双眼看向严清,说:“有事,有时间谈一下吗?”
看上去还是不小的事情。
严清看出了耿一淮的严肃,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无奈道:“我可能现在不太有空……”
下周一钟丰和就要带着他的构思去和横越影视那边谈,他必须在这之前拿出一个设定和大纲都完整的故事。
万事开头难,昨晚他才确认了最终的灵感,正打算趁感觉还在,一鼓作气先弄完主要的人设。
听到严清拒绝的话,耿一淮深蓝色的双眸闪过一丝惊讶,他一手抄着风衣口袋的兜,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我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