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不及格魔王(110)

    他们在一栋公寓门前站定，个子较高的那个男人首先开口,无论是他苍白的脸色还是他冷冰冰的声音，都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这就是你想到的落脚的地方？”

    “得了吧，汤姆，”另一个人说，“你自己也早就想到了，只是怎么也不愿意把这个主意说出来——我们可以向一家和蔼的麻瓜主人借用他们的房子，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里有一户人家出去了，”他翻了翻门口杂乱的信箱，“看看这个——从日期看，报纸和信件积攒了快半个月，有从英属加勒比海寄来的明信片，我猜他们是去度假了。”

    汤姆紧紧抿着嘴唇，扬眉看着欧文：“——所以？”他眯了眯眼睛，又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这并不意味着我们非得住在这里不可。”

    “看上去好极了，”欧文狡猾地充耳不闻，反正汤姆的声音很低，他裹紧了斗篷的领子，“我们最好赶紧进去，你记住门牌号了，是不是？我急需一杯热茶，然后烤烤火，这该死的一夜简直让人疲惫不堪——我只希望这家麻瓜别在明天上午突然回来。”

    汤姆冷哼了一声，硬邦邦地说：“那就要看他们的运气了。”

    欧文偷觑了一眼汤姆不近人情的侧脸，心里暗自发笑，然而他表面上还是一脸的若无其事：“抱歉要让你纡尊降贵了，大人，”他揶揄地加重了语气，“不过我们最好尽快进去，见鬼的梅林，我快要被冻僵了。”

    这并不完全是假话，欧文伸手去拉汤姆，他的手冰凉得让汤姆微微一顿。这个高个子男人皱着眉拽过欧文的手，抢在他之前在原地转了一圈——街头昏黄的路灯光亮一闪，似乎有一只在垃圾箱里觅食的野猫蹿过，那两个原本站在街心的人影却已经无影无踪。

    ——哐啷！砰！

    一阵响动后，欧文呼痛的声音响了起来：“……哦！梅林的袜子……我撞到柜子了……”

    “别乱动。等我开灯。”

    一盏落地灯被打开了，室内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暗橘光中。这户人家看上去真的正在进行一段长期旅行，室内的家具都被大块白布罩了起来，显得干干净净、冷冷清清。

    欧文好奇地研究了很久起居室的壁炉，然后郑重地得出结论：“如果我没猜错，这是用电的。”说实话，完全脱离魔杖真的令人不知所措，相比起使用这些乱七八糟公用众多的电器，他更愿意简单地找些木柴生一堆火。

    汤姆正在揭开沙发上的布罩，闻言大步朝墙壁边走去，直接把欧文推到一边。他一边插|电一边嘲讽道：“是啊，这可真新奇。”他按开开关，顺手把温度调高，甚至半蹲下来，亲自展开了壁炉边这户人家临走时为了整洁而卷起的地毯。

    欧文极度惊讶地看着汤姆，脸上的表情就像看见了飞翔的巨怪——当然，由于礼仪要求，他很快就把无意识张开的嘴闭上了。梅林保佑，虽然这一切对一个麻瓜来说再正常不过了，但你很难想象那一连串娴熟的整理动作出自一个巫师之手，当那个巫师是伟大的黑魔王时，这就更令人惊奇了。

    “他们想出了不少方便懒人和笨蛋的办法来生活，”汤姆讥诮地嗤笑了一声，扭曲着嘴角瞥了瞥欧文，“令我吃惊的是这居然还是把你难住了。”

    其实巫师们的生活在麻瓜们看起来更加简单——魔法是被认为可以解决一切难题的万灵药，但欧文不打算对此多加辩驳。他知道不能在麻瓜密集区频繁使用魔法，过多的魔力波动也许会引起魔法部的注意，所以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不能再依靠魔杖和咒语——但他确实需要习惯一下。

    他呆呆地接过汤姆递来的黑色斗篷，连同自己脱下的一起挂好，回头看到汤姆居然在整理茶几——梅林在上，他依旧不太相信这是真的。欧文打了个寒颤，喃喃地说：“太可怕了，这间屋子一定有什么我意识不到的高深魔法，以至于让一个念头蛊惑了我……”

    “什么？”

    “我几乎以为你会烧水给我泡一壶茶了。”

    汤姆停下手里的工作，冷冷地斜乜了欧文一眼，那一眼真是能让地狱结冰——果然，这样才在情理之中，欧文觉得一切正常多了。他释然地摸了摸鼻子，转身抖落沙发罩上的灰尘。

    二十分钟后，一杯热茶被放到了茶几上。

    壁炉烤得客厅里暖烘烘的，奶香和茶香混合，骨瓷茶杯里热气腾腾，沙发边的落地灯使茶杯投下斜长的影子，这真是再温馨不过的家居生活。

    欧文僵硬地陷在沙发里，两手握拳放在膝盖上，看上去简直有点儿不知所措。

    汤姆坐在欧文对面，姿态就从容多了。他交叠着两条长腿，不耐烦地抱起手臂：“是你自己说要喝茶的。”

    “的确。但那就和我平时说‘梅林保佑’是一个意思……”欧文飞快地眨着眼，“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成真。”

    他不自禁地怀疑汤姆的口袋是不是被施了无痕伸展咒——或许这用不着怀疑，根本就是不争的事实，那个斗篷口袋背后一定连着一个仓库和外加一个全天营业的餐厅。有些人从那里掏出了一整套茶具、餐具、牛奶、糖，甚至还有一碟康沃尔郡菜肉烘饼，然后带着一副“做到这种小事根本轻而易举”的倨傲神态把它们推到欧文面前。

    “如果你需要，过一会儿的早餐可以提供麦片粥、熏鱼和橘子酱面包——”汤姆漫不经心地说，这个男人刚刚的表现绝不亚于一个最优秀的侍者，但没人敢把他和那个形象联系起来，然而欧文的脸色让他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抱歉，只是我实在忍不住揣测，”欧文喃喃地说，无意识地喝了一口茶，“……你中了夺魂咒？”

    汤姆冷哼了一声：“蠢问题。”

    “……所以我提前说了抱歉。”

    “安静喝茶，”汤姆懒洋洋地扬起眉，从容地端起他自己的茶杯，“为此我将感激不尽。”

    窗户被遮上了纱帘，夜色在慢慢褪去，天空逐渐变成一片浅灰。一些汽车驶过的声音逐渐盖过夜风的呼啸，然而就是在这样模模糊糊的喧嚣里，柔软的沙发靠垫和热茶就像一张捆绑精神的魔鬼藤网，欧文觉得自己的神智正一点一点被暖融融的落地灯光侵袭。

    ……茶杯的影子忽短忽长，骨瓷上细致的花纹忽隐忽现……一颗玻璃弹珠端正地摆在茶几上……欧文的头猛地向下一垂——

    他清醒过来。

    半杯已经凉了茶还摆在他面前，对面是汤姆苍白的脸，在黎明的微光和客厅的灯影里显得忽明忽暗。那个男人抱着手臂，眉头间有一道斧刻刀削般的深纹。欧文摸了摸鼻子，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然而看着这样的汤姆，他踌躇了很久，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但汤姆难得善解人意地替他解了围：“能把好奇心控制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你的极限了，我知道这并不容易。”他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细长的食指不安分地弹动着，低沉的声音在这不大的客厅里回荡，让人觉得更加困倦了，“好吧，到了坦述一切的时候了，”汤姆瞥了一眼茶几上的玻璃珠，然后对欧文一语双关地说，“我知道，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你别想安睡。”

    “你永远追着我的好奇心穷追猛打，”欧文干巴巴地说，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实际上我本来打算放弃的——你大可以再保留你的秘密一段时间，甚至从此绝口不提——毕竟你也知道我一向对你没什么办法。”

    客观地说，这话并不完全符合事实。欧文·斯科在应对汤姆·里德尔时有不少办法，多年的斗智斗勇积累了相当一部分经验，只是这两个人里的其中一个对它们是否真的有助于达到目的半信半疑，而另一个则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它们的卓有成效。

    汤姆就差对欧文假惺惺的一番话嗤之以鼻了，他指了指那颗玻璃弹珠：“总而言之，那是魂器之一。我并没有把本杰明的灵魂分裂太多，因为那是我制造出来的，我不确定他能不能承受——所以我只分裂了三个。”

    欧文精明地看着他：“还有另外两个呢？”

    汤姆抬起眼睛看了看他，伸手从口袋里——那里果然被施了什么咒语——拿出一个陈旧的铁盒。这样老物件对欧文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孤儿院里，他们用它来存放汤姆的收藏品和其他全部家当。

    “在这里。”汤姆听不出语气地说，他揭开了盒盖一角，盒盖打开的瞬间，欧文就注意到里面还有不少东西，其中有一件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小小的、黑色硬皮的日记本。然而汤姆没有让欧文多看，他紧接着拿出两样东西，和那颗玻璃弹珠并排放在一起。

    一只羊毛袜和一只陈旧的绿色毛编连指手套——这两样东西欧文都还记得，那都是他送给汤姆、曾经被百般嘲笑的生日和新年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