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织田家的崽也是普普通通(111)
和魇梦说的那样,梦境边缘特征很明显。
铃音子一下子就找到了,并且成功地闯入目标也到达不了的无意识地带。
然而她才到,就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她踏脚的地方就是整片无意识区域里唯一可以站住的脚的地方。只有方寸大小,四周没有任何可以扶着她的地方,仿佛她站在悬崖尖端上,退路都被断掉了。在她底下,是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渊,仔细听还会听到有流窜着的风声。而她找的那颗精神之核就像月亮一样,远远地望着铃音子。
(这根本够不到。)
铃音子在半空中做出试探的动作,果然悬崖就是悬崖,底下全是空的,根本不是实地。而且,光是望着底下一片没有虚实感的深渊,也会让人感到一种眩晕的感觉。铃音子便是有这种感觉,摇了摇头试图要把这种难受的眩晕甩出去,让自己重新清醒过来。然而,不做这个动作还好,一做这多余的动作,她原本能落脚的地方就像踩在急湍之上的独木桥,加上周围没有可以拉着的或者扶着的,人的重心就很难抓住。
摇着头时,铃音子身体失去控制地往一旁栽去。
(完了!)
注意到眼里的世界开始颠倒后,铃音子不可遏制地产生这样的想法。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铃音子内心深处大声呼救着,急坠的失重感让她产生绝望。
就在她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她的腰间一轻,原来有一双手托起她娇小的身子,她的头下意识地靠在了对方宽厚的胸膛上。抱着她的是个纯白如雪的人形,没有五官,他稳稳地把她放在无意识的入口处后,就原地消失了。
接下来几次,无论她怎么做,都碰不到精神之核。但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她都会救起来。
“我该怎么办?”
铃音子不知道该怎么靠近那远在彼岸的精神之核。
***
对于十四岁的织田来说,曾经的家是他最绝望的怀念,就是目眦尽裂也无法望到终点的天海交界,可望不可即。但是他现在被握住手的时候,满心的酸楚和委屈,就像是心里头那控制情绪的水龙头的轴心垫片已经磨损得不堪一碰,不能控制地满溢出来,没有停歇。
泪水是那么滚烫的,连带着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织田母亲一遍遍地捋着他的头发,父亲则握着他瘦削的肩膀,大手透出的温度让织田深深地感受到了父亲沉默的关怀。
如果一切悲剧没有发生过,织田作之助现在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孩子。
会因为学习烦恼,会因为朋友烦恼,会因为学校烦恼。
会想作业不知道怎么完成。
会想该不该答应朋友去玩。
会想学校社团要参加什么。
尽是一些琐碎,平常的日常,却也是织田从五岁之后就不再会碰触到的日常。
五岁之后,织田就被亲戚当做负累的沙包一样扔来扔去。他曾被一个人丢在陌生的城市人流里面,抓着衣襟下摆,连对路人的关怀都不知道怎么回应。哪怕知道自己该怎么走回去,却也会想他们早就不喜欢自己了,该不该继续回去死皮赖脸地给他们添麻烦。
五岁之后,日子是吃不饱的,有时候不得不自己学那些乞讨的人,蹲在小小的角落里,忍着害怕向着路人伸着手,大着胆子,怯懦地问道能不能给一些吃的。然后警察会把他送回家,关上家门之后,他会被毒打,会被嫌弃说他给人丢脸了。可是,织田他至少吃饱了一餐。
五岁之后的织田不知道生是何物,只知道死是极乐,却只能听从父母的遗愿——哪怕只是一个人,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正直善良地活下去。
日子一天天地撑下去,直到他最后遇到了杀死自己父母的真凶。
他的信念完全崩溃了,理智也不在回来。
织田第一次杀人了,虽然其实是两人吵架互殴,拿着刀互伤了彼此,失血过多,但是织田最后也补了刀。刀具没进别人身体的感觉就像千万只食人蚁,从他的指尖密密麻麻地爬满他的全身。那种感觉持续时间不长,但叫人恶心,给织田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巨大的阴影。这也是织田不喜欢冷兵器的原因。
承认杀人的那一天,他梦到了父母,梦里面父母用失望的眼神说他已经变了,不再是他们的孩子。他醒来后,抱着胳膊哭到早上。
人生真的好苦。
活着真的好累。
一个人怎么活?
真的活不下去。
织田以为自己会被判死刑,一直都在等着自己什么时候上死刑台,然而时间结束之后,他只是从少改所里面出来,又掉进了新的人间炼狱——以拐卖儿童,并且经营人体器官买卖的孤儿院里面。
人的恶意总是像突然而起的西伯利亚冷风,能直接让人冻得连呼吸都是刺痛的。
从那时起,织田再也不哭了,也已经麻木了。
织田也决定违背父母死前的意愿,不要活了,走上了自杀的道路。
绝食、割腕、跳河、**、上吊,凡是能够想得到的,他都试过,而且无一例外地都被阻止了。这样求死不能的痛苦折磨了他长年累月。
织田那段日子比他五岁的时候还要消瘦,直到他遇到了里包恩老师。
他告诉织田,如果想要选择死的话,那么为了拯救他人而死,不是更好吗?你已经是罪人,总要有自我救赎的方式,否则死后也不会遇到任何想遇到的人。这个世界比织田辛苦的人多的是,既然他已经生在黑暗,就为驱逐黑暗而活。
“而且,你这样自杀的话,只是在添加别人的麻烦。”
我不是在救你,我是给你提供活的新方式。”
当我们这一行,死得比任何人都要快。”
织田在所有人的话里面,对最后一句最为心动:“那我该怎么做?”
“我会教你怎么杀人,哪一天你觉得你不适合继续做下去,你离开也可以。但就不用告诉我。”
从那以后,织田跟着里包恩老师去了日本之外的世界。
学习枪丨械,学习体术,学习暗杀,学习与各种人打交道,做起了杀手一行。
然而,十四岁织田发现里包恩老师给的方式并不能让他死得更快。相反的,他杀的人更多了,渐渐地,织田自己开始觉得继续待下去已经对自己没有更多的帮助。他无论做什么样的任务都死不了。
因为对家乡的思念,趁着老师去培养黑手党的下一任接班人的时候,织田趁此机会接了日本的任务,回了一趟阔别已久的日本。这一次他遇到了人生新的转折点,他遇到了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被他们送进了监狱,看到了一本书,并且决定成为一个小说家,发誓不再杀人,重新开始为自己的人生赎罪。
第一份工作其实并不是在港黑,他遇到了壹原侑子能实现任何人愿望的店,做的也是非日常的工作。
但到起码他不再杀人了。
而且,成功的话,他可以复活他的父母。
……
织田被父母带到桌子上的时候,他又恢复到了十四岁的年纪。从五岁到十四岁,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件好惊讶的事情。
此刻,桌上的父母正在讨论他最近的学习情况。他等一下就要去学校了,去的是升学国中。
十四岁才国二的年纪就已经在准备未来一年要为哪个高中去努力。
织田父亲对织田的教育是放养教育政策,认为最自然地成长就是最好的。
“现在才国二,孩子妈妈你不要给小作那么多学习压力。”
但织田母亲就对织田的未来很担心啊!
老师经常给织田的评价就是性子太过温吞安静了。虽然成绩还不错,但是要想更好的未来,织田母亲在想,就一定要让织田去更好的学校,学到更好的知识和技术,这样以后从名校出来,性子安静点,不会来事,也起码可以得到好的职位。
“群里妈妈们都已经送自家孩子去私塾补课了。我能不着急吗?”
织田作之助对这样的对话似乎习以为常,边咬着面包边翻英语单词小卡片。织田父亲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吃饭的时候就不要学习了,好好吃饭。”
“嗯。”
织田放下单词卡,很快地解决吃饭的问题,然后就去上学了。
他不知道自己学校叫什么名字,但理所应当地知道怎么骑单车过去。路上他看到一个穿着灰色条纹西装的红发青年,坐在一辆豪华摩登的跑车上,右手边的驾驶位上褚发少年眼睛一直盯着前方跟副驾驶位上的红发青年说话。
织田忍不住看向对方。因为他长得和自己很像,虽然年龄不一样,但是织田有种像照镜子的熟悉感。被一直盯着的对方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视线了,回过头对着少年织田微微一笑。
下一秒钟,十四岁的织田只是一个眨眼,自己变成了坐在车子上的人 。旁边的司机对他说说笑笑,但他一点都没有惊讶,一直听着他说话,从后视镜处,他看到一个少年,对着他摇摇手。织田转向车窗外,穿着校服的红发少年看了一眼绿灯,单车踏板一踩,利索地往前直驰。
(等等!)
织田连忙坐直身,结果他又回到单车上,正不紧不慢地踩着单车。
(他刚才出神了吗?)
他怎么就变成二十多岁的人了。
少年织田不明所以。他不知道的是,他现在十四岁的意识正在以这种方式不断地开始接受二十七岁织田的意识,慢慢地会将他二十七岁的记忆打开。原本他就只因为突然变成孩子,暂时短缺了之后十三年的记忆,在不断的接受十四岁身体的同时,强大的意识早就开始在以梦的形式不断地修复他残缺的记忆。
不多时,单车后面的喇叭声对着他“哔哔哔”几声,一个开着黑色的玛莎拉蒂的银发法国人对着织田方向打招呼。
“男孩,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