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圣僧误终身(53)

　　苏翊微微歪头：“自由…？”嘴里喃喃着，似乎并不太理解这个词语。

　　楚孑见状，伸出手在苏翊的头顶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如玉般雪白的掌心里含着轻柔的力道。

　　是一种长辈式的关切。

　　但就在楚孑准备收回手的时候，苏翊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楚孑微顿，看向苏翊握住他手腕的双手。

　　苏翊感觉到白衣僧人的目光，但并没有因此而放手，而是拉着僧人的手往下，让对方的掌心贴到了自己冰凉湿润的脸颊。

　　苏翊的脸往楚孑掌心的方向偏着，用柔软又富有弹性的面颊在楚孑的手心轻轻蹭了蹭，然后说道：“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因为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楚孑若有所思的看了苏翊一眼。

　　苏翊眼睫微动，深黑的瞳孔与这天幕的颜色一样。

　　片刻后，楚孑说道：“好了，进水里去吧。”

　　这回苏翊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凝了楚孑几眼，似乎是在观察着楚孑的表情，随后才松开手，转身跃进了池水中。

　　待苏翊的整个身体都没到水下之后，楚孑才朝着房间走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夜色越来越深，月光也越来越稀薄。原本洒在莲花池水面的银色光辉，也由亮变淡。

　　当最后一缕光晕被云层遮住之后，没有了月光的照射，盈盈荡漾的池水也变成了一片幽黑。

　　也就是在这深邃的黑色之下，隐没到池水深处游动的苏翊，那原本只有一米多长的身躯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下半身那精致漂亮的鱼尾开始变大变长，鳞片的颜色也由浅蓝转变成了一种幽冷如深海般的蓝。

　　而上半身，那纤细的骨骼也同样再发生着翻天覆地般的转变。瘦削的胸膛开始变得宽厚，规整的肌肉均匀的附着在腹部，人鱼线流畅又不过分喷张。

　　这哪里是雌雄莫辨的未成年鲛人。

　　无论是那棱角分明的俊脸，还是那健美又精壮的身躯，又或者是那近三米长的体型，都无不再说明着，这是一只成年的、充满着强大爆发力的雄性鲛人。

　　或许还要再加一个前缀———

　　这是一只成年的……雄性王族鲛人。

　　因为他瞳孔的颜色，根本不是黑色，而是深邃的幽蓝。

 

第30章

　　这些日子苏翊一直在伪装, 用法力将自己弄成了未分化性别的外形，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他是王族鲛人的身份被发现。

　　在南阳地下义庄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那些丑陋贪婪的凡人真得妄图结果他的性命、吃掉他的血肉, 他不会再选择继续隐忍, 必将动用全部力量, 哪怕是冲破伪装的封印, 也要将这些恶心的凡人通通反杀。

　　但是没想到, 他并没有被义卖，而是被人从地下义庄带到了皇宫大殿。他原以为不过是从一个坑到了另一个坑, 却在大殿里见到了那个一身白衣的僧人。

　　世人都道鲛人一族长相惑人, 容颜漂亮，然而苏翊却觉得鲛人一族引以为傲的相貌放在这僧人的面前, 却是一点也不够看的。

　　这个僧人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白衣翩然, 气质卓然，似从九天云层缓缓而来, 未被凡尘的俗世沾染半分。

　　后来, 对方为救下他而答应了“青霄国国主”的邀约, 不惜以身犯险。若说当时他的心里没有一点触动那是假的，但也仅仅只是起了些波澜而已。

　　他见过了太多凡人虚伪的一面。

　　苏翊也不认为唯利是图的凡人能够真正无条件的对另一个人好。他们释放出的某些善意，必定是因为他们有所求。

　　这个僧人救下他，所求得又是什么？

　　苏翊不清楚, 在他随着那人的徒弟们被带回到公主府之后，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然而却因为对那个人了解的太少而无法分析出准确的结论。

　　再然后, 夜色下沉, 被那个肥脸的黑衣和尚关到房间里的他听到了两道脚步声。接着他便见到了在那个白衣僧人。

　　鲛人一族最会伪装, 所以他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在面对这个僧人的时候，只流露出了在这个情景下最应该有的…合理的戒备和警惕。

　　他想从这个僧人的身上找出他救下自己的理由，然而他发现对方的眼中没有欲。那漂亮的琥珀色眸子里是被春风吹拂过的浅浅涟漪，又好似明静的水，缓缓流淌间，荡出了一种让他情不自禁想要亲近的波澜。

　　对方询问了他的名字，又介绍了自己，还对他说让他试着交付信任，平静清冷的眼神中透着佛家的慈悲与温柔。

　　苏翊很想冷笑，满嘴谎言的凡人是最不可信的，不然他的妹妹也不会惨死，而他也不会因为救妹妹而法力耗竭，最后在虚弱之时被人背刺。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妹妹，苏翊体内的杀意就瞬间翻涌，不过他克制的很好，并没有将这份情绪流露出来。

　　既然这个僧人让他多试着信任，那他便配合对方，他倒要看看这被众人尊称为圣僧的人，是不是除了取佛经之外，就真得无所求，真得了无杂念。

　　至于现在……

　　苏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他的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恢复了，但是法力却只恢复了三分之一。

　　水的作用只能让他恢复到现在这种程度，剩下三分之二的法力要想恢复，他必须通过漫长的调养来解决。

　　那僧人身上的气息让他觉得很好闻，而且并不是他的错觉，苏翊发现待在这个僧人身边的时候，自己越是靠近这个僧人，身体的那种疲倦感就会越少一些。

　　这对于他恢复剩下的法力很有用，或许可以缩短恢复的时间。

　　心思转念间，苏翊深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了一抹晦涩难辨的情绪。看来这段一时间，他需要跟在唐三藏的身边了。

　　不过在此之前……

　　苏翊看了一眼自己的鱼尾，他还需要再伪装一下。

　　想到这，苏翊缓缓闭上了眼睛。

　　很快，深蓝色的光晕笼罩在他身上，他的鱼尾开始缩短，最后变成了和凡人一样的双腿，蓝色鳞片也转化成了一条同色系的裤子。

　　等他再次睁眼时，那幽蓝的眼睛又变回了黑色，身形也变得纤细瘦弱，俨然一副凡人小少年的形态。

　　确认无误后，苏翊从池水里走出来，他看向那一处还亮着灯的房间，迈开脚步，有些不太熟练的一步步走了过去。

　　并不是很远的距离，苏翊却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走到房间外面。他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了窗外，借着昏暗的光线和角度差，看向了房间内。

　　白衣僧人正坐在桌前看着书。

　　灯下的他，坐姿端雅，白皙修长的手中拿着一本封皮为褐色的经书。

　　苏翊看不懂经书的封皮上写着的字，他虽然听得懂凡人说话，也会说凡人的语言，但是并不认识这些复杂的文字。

　　所以他的视线只在那经书的封皮上短暂的停留了几秒，就把目光移到了唐三藏的脸上。

　　暖色的烛光映着这个僧人的面容，有些朦胧的光晕落在他清隽漂亮的脸上，自有一种静雅与沉和的美感缓缓流淌而出。

　　从苏翊这个角度，能很好的看到僧人垂下的眼睫。这睫浓长又乌黑，像是墨做得蝶，落下来的阴影与那眼尾处的黛色融合到一起，更添了几分静谧的深邃。

　　苏翊看得认真，视线一直未收回，目光从僧人的眼睛往下，缓缓滑过挺直的鼻梁，来到了那形状好看的唇瓣上。

　　楚孑虽然是在看经书，但他知道窗外有一道视线正放在他的身上。这个时间点，会站在暗处偷偷看他的，也只能是那只鲛人。

　　楚孑没有出声，任由苏翊在外面观察他。

　　这只鲛人被关在铁笼子里，受到其他人的鞭打与折辱，对人有很强的恨意和防备。会在暗处观察，也是出于一种警惕。

　　就像是一只小猫突然被人带到了新环境，小猫会先躲在床底下观察，等确认新环境的一切都是暂时安全的之后，才会慢慢从床底出来，开始去适应。

　　苏翊需要一个这样的过程。

　　所以楚孑继续看着手中的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