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尝试着做一个普通人而已。
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深入自己的内心,赤羽鹤生莫名感到有些厌恶。他不再搭理五号,而是继续向外走去,那些记忆里的细节也开始渐渐浮现。
——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男人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是优秀的,毫无缺陷的,近乎完美的人吗?
“不……我并不是那样的人。”
赤羽鹤生加快了脚步,然而耳畔争吵询问的声音却愈加清晰,似乎不问个明白完全不会妥协。
“你是打算逃避吗?赤羽鹤生?一直以来你都在逃避自己的过去!你压根忘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你根本不知道是谁保护了你!你也根本不知道是谁在帮助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哦?所以你是谁?
赤羽鹤生突兀地停下了脚步,他发觉四周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而一切又回到了那间让人厌恶的,几乎要呕吐的环境之中。
浅白色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无数熟悉的场景从他的眼中渐渐浮现。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呕吐的声音,而在下一秒,一个孩子的身影就直接倒了下去。
是这里啊……
那个声音不再追溯他,白色房间将外界的一切全部都加以掩饰,可赤羽鹤生却发现……自己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分外模糊了起来。
他记得自己曾经去过白色房间,也记得自己在那里经历过的一切。但是这些[经历]却更像是坐在电影院里去观看的影片,他对此并没有真实的印象。
不应该是这样的。
赤羽鹤生对于自己的记忆分外清晰,他知晓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自高中以后的全部记忆都分外清晰,至于小时候的记忆……
自从那场火灾之后,也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为什么他的记忆会模糊,为什么他也会有记不清楚的事情?
还是说……有什么人替他记住了这些吗?
“你的名字,是叫做赤羽鹤生吧?
戴着宽檐帽的少年站在他的面前,那双漂亮的碧绿色眸子温和地注视着他,不等赤羽鹤生反应过来,对方便先一步握住了他的双手,语气却让他感到分外舒适和安逸。
……啊,这个倒是记得。
让他离开白色房间的男人,正是与他同龄的那位少年,以及后来成为他寝室长的那个男人。
“按照约定,我来带你离开了。”少年轻声道,他伸出手替自己理了理衣领,就像是自己的兄长那样亲昵友好,
“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如果是你的话……或许也能够做出什么让人惊讶意外的事情呢。”
是寝室长啊。
赤羽鹤生想起来了,自己之所以能够离开White room,也和寝室长的帮助有关,如果没有寝室长,他也不会来到高度育成高中,更不会有后来的今天。
那段记忆他倒是记得相当清晰,不如说……所有与[他人]的记忆他都记得相当清晰。
而那些模糊的记忆,则大多是他一个人度过的。
画面再度反转
“实际上以小鹤生的能力,可以考上更好的学校吧?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所平平无奇的学校呢?”
三号曾经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好奇地问道,作为全寝室唯一一个因为睡过头才导致了考试失利的学生,他确实挺神奇的。
“可能是不太喜欢紧张过头的感觉吧?”赤羽鹤生回答道,
“我想要成为的是[幸福]的普通人,而不是完美的大人。”
他是那么回答的。
最开始的赤羽鹤生并不如后来那样应付自如,寝室的大家刚刚和他相处的时候,也能够感受到赤羽鹤生与人交往时候的僵硬。
明明是他自己选择了八人寝的……结果最后受罪的人却是自己吗?
哎,果然还是得慢慢适应啊。
和他曾有过一面之缘,并且关心着寝室每一个人的一号则率先找到了他,并且和他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你想要过上所谓普通人的生活,也知道你对这样的生活并不算适应。如果你真的无法从内心深处认可自己的话,不如先伪装成[普通人]怎么样?”
“伪装成普通人?那是什么意思?”赤羽鹤生好奇。
“有缺陷的,但是也有特长的[普通人]。”一号是这样对他说的,
“没有必要将自己完全封锁起来,就算是普通人也会有特长也短处的吧?我认为你可以适当地让自己多出一些缺陷,也可以适当发挥出你的长处。就算做不到的话,尝试着去模仿他人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吧?”
“如果不想成为最为耀眼的光,也没有必要完全踏入黑暗之中,不是吗?”
“……哎,听上去倒是很有意思,我试试吧。”
最终他还是采纳了一号的意见,也成功地将自己伪装成了有缺陷的[普通人]。
赤羽鹤生一直都在扮演所谓的[普通人],寝室的大部分人也都知道这一点,可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缄默不谈,而是陪着他去真正地改变着自己。直到最后,甚至他都以为自己真的是那样的人了。
这明明是只有他和舍友们才知晓的秘密。
真让人讨厌啊,白夜的人就这么喜欢窥探人的记忆吗?
“是啊,真让人讨厌啊,明明是属于我的人生,最后却完完全全变成了你的所有物。这样做难道不是很不公平吗?”
毫无起伏的声音自赤羽鹤生的耳畔响起,他的脚步微微一顿,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心底渐渐浮起。
那是谁的声音??
毋庸置疑,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你知道吗?尚未成型的孩子,在陷入极为严重的创伤性生活事件下,会产生自我保护的意识。”
银发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那张俊美的脸微微抬起,眸子里掺杂着混乱至极的疯狂。
那是他极为熟悉的,独属于[生天目莲]的脸。
可是他却站在自己的面前,以一种极为厌恶和不屑的态度注视着自己,仿佛在直视着自己的毕生仇人。
“你是……我?”
赤羽鹤生兀地反应了过来,他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睛,对方的那双纤长的手却先一步伸出,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
“明明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才对。”
“那些人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甚至忘记了我的存在?”
他低声说着,语气中却夹杂着不可置否的愤怒,湛蓝色的眸子不似以往的温柔,而是被怒意和悲愤所侵占,
“我恨你,赤羽鹤生。”
……
原来如此。
居然是这样啊。
某扇门在他的内心渐渐打开,仿佛看到了另外的世界,而一切也变得格外晴朗了起来。
黑发的青年依旧面无表情,他抬起头,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以一种强硬到无法抵抗的动作握住了对方的腕部,手指开始发力。
那是[赤羽鹤生]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力量。
“如果你能憎恶我,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在这一刻,他脱下了全部的伪装,露出了毫无感情,冰冷至极的一面,那双红色的眸子像是沉入了最为寒冷的湖底,仅仅是短暂的一瞥,也让人内心为之一颤,
“那些只是你的恐惧,被我利用殆尽后,你也该离开了。”
“虽然很抱歉,但是谢谢你。另外一个我……以及,白夜先生。”
“咔嚓。”
在触发了某个关键词后,银发的男人面露惧色,而这个世界也犹如摔碎的镜面般支离破碎。
……
寂静无比的房间里,银发的男人率先醒了过来,他缓缓起身,却发觉了手边黏腻的触感。
这种感觉,难道是血?
鼻间传达而来的腥味已经很明显了。在一众睡得七倒八歪的人之中,赤羽鹤生一眼便捕捉到了人群中间,正一脸惊恐,伏在地面上的金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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