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 太宰治曾经也喜欢不走寻常路过, 但是他他妈的那也是好端端地从墙垣上走,而不是横着像跟棒槌似得杵向别人啊!这死孩子到底跟谁学的??
尤其是这家伙现在正使劲朝他这里张望,但人类脖子的仰角是有限的, 这就不得不让太宰治怀疑这家伙其实是在借机对着他光明正大地翻白眼。
实在忍无可忍之下, 他直接伸手搭在了好大儿的后颈上, 让对方像是一坨没有成功粘到墙壁上的史莱姆一样啪叽一下掉了下来。
“干吗!你是不是在嫉妒我这么拉风的出场方式!”从地上爬了起来的牧野裕司愤愤不平道,“我都没有问过你你肩膀上的大衣一直没有掉下来是不是你故意缝上去的!”
太宰治二话不说直接抬手扯下了自己肩头的大衣, 刷的一下把好大儿的脑袋包的严严实实, “这么怀疑的话,那就亲自确认一下?”
在牧野裕司艰难地和那件大衣搏斗的同时,太宰治不疾不徐地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是哦。”
在牧野裕司终于重新恢复了视线,看向太宰治时, 他倏地注意到了一点不对。
虽然此刻对方正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鸢色的眸平视着前方, 目不斜视地走在满是废墟的小巷里, 即便偶尔路过几个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宿醉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的人也只是毫无波澜地抬腿越过对方, 全然是对着这些细枝末节的杂物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并不是说他的这种状态有什么奇怪, 倒不如说这才是太宰治最正常的表现。
但,果然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对了,这家伙今天居然没有说任何丧气话!青花鱼不吐黑泥了!尤其是眼下他们还是在这种地方穿行着,对方不发一言才更奇怪吧?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牧野裕司抱着太宰治丢过来的大衣,钴蓝色的眸略显犹豫地望向了太宰治。
对方倏地侧过眸,用那只令人望而生畏的鸢眸径直望向了他,在与他对视了片刻后,对方笑了一声,声线轻快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么?”
牧野裕司被他这幅女子高中生式无理取闹的反问给整懵了一瞬,他一边感叹着自家老父亲的反复无常,一边欣慰于对方终于开始吐黑泥了,熟悉的感觉这不就回来了吗!
于是,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会被对方反驳或是质询回来的太宰治紧接着就看到好大儿面露满意之色,甚至还点了点头,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夸了他一句,“不错,就是这个语气,保持住。”
太宰治绷不住了,在深呼吸了一口气后,他彻底放弃了以往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习惯,一把揪住好大儿的后领,声线冰冷道,“就在昨天,为了取信于我,那个研究员跟我说了些很有意思的内容呢?”
他顿了顿,突然又像是改了主意一般,松开了手,重新把目光转向了前方,“不……没什么。”
就在他没有受到半分阻拦地布置好手上针对大鱼的陷阱,以为森先生已经接受了眼下的局面,选择了暂时退让的时候,对方突然传令过来,把他叫上了顶楼的首领办公室。
即便此刻太宰治与森鸥外之间的关系正处在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之上,但平衡终究是平衡,太宰治自己没有打破现状的意愿——他本就是习惯了随波逐流的人,对自己的未来也没有半分想法,更缺乏去规划自己人生的动力。
甚至可以说,他原先或许是发自内心地期望着森先生能率先打破这样的平衡,实现他对自己的承诺。
那是对方很多年前就已经许以给他的,无痛地离开人世的方式。
他只不过是在期望对方能兑现诺言罢了。
“太宰君。”森鸥外负着手,背对着太宰治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前。
窗外是连绵的夜色,透明的玻璃上倒映出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紫色瞳眸。
师徒二人就这样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幕墙静静地对视着,在片刻之后,森鸥外才略一偏头,看似怀念地阖上了眸。
“我在刚见到你时,你也才只有这么点大啊。”他伸手在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一下,颇为感怀道,“没想到一转眼之间,你就已经长大了……这样的心态,和太宰君你此刻的心态是否有所相似呢?”
太宰治蹙了蹙眉,“森先生,我——”
“不用急着否认。”森鸥外略微竖起了食指,抵在唇前,微笑着转过身,望向了太宰治,“我对太宰君的关注,可是丝毫不逊色于太宰君此刻对于牧野君的关注哦?”
他略微向前了几步,“能看到太宰君最近的改变我也很欣慰,只是……”
森鸥外倏地遗憾道,“太宰君应该听说过所谓的雏鸟心态吧?可惜,像这样聪明的孩子都是很多变的……说起来,太宰君当初也是离家出走的吧?”
太宰治自然听出了森鸥外的言下之意。
所谓的雏鸟心态,不过是在暗中影射牧野裕司此刻对着他和中原中也亲近的态度不过是因为他们是他从实验室里脱身后相处最久也最近,还顶着那样的头衔的人罢了。
像是注意到了太宰治倏地冷淡下来了的眸光,对方不紧不慢地在太宰治的注视下坐回了象征着首领的位置之上,慢条斯理地歉意道,“我并非有意想要让你想起自己的过去,但我想,你或许可以看一下这份文件。”
所以,这是换了一种挑拨离间的方式么?
太宰治慢吞吞地走上前,没什么表情地翻看了一下对方递给他的文件,只是他的眸光很快就凝固在了其中的几条‘猜测’上。
“因为注意到了太宰君在收集实验方面的材料,所以我特地也去找来了一些你或许用得上的文件。”森鸥外微笑着咬着字,“希望这些能派的上用处。”
太宰治纤长的指尖点在黑白分明的纸页上,难辨喜怒地开口,“我以为这些应该已经被小蛞蝓彻底埋起来了才对。”
“的确。”森鸥外长叹了一口气,“所以,就算是过了那么久,我也只找到了这些内容。”
他说,“但是,我相信以太宰君的能力,想必就算没有这份文件,也已经猜出来一些了吧?”
这位久居高位的首领笑意全无地勾起了唇,他十指相对地双手撑在实木质地的桌面上,深重的恶意在那双紫色的瞳孔中缓缓流淌,只是他所用的语气却显得无比真挚而诚恳,“那就是——你们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
在太宰治离开后,因为怕被被太宰治消除而躲去了首领办公室后隐藏着的休息室里的爱丽丝重新跑了出来。
“这么赤裸裸地把这个事实揭开真的没关系么?”在被伸出了的手的森鸥外抱到膝上时,爱丽丝颇为好奇地问。
“没关系哦。”森鸥外略微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目光落到了此刻已然合上的办公室的大门之上,“太宰君恐怕早就有所预料了吧,我只是伸手推了他一把而已呀,不然他也不会特意阻拦不让魏尔伦见牧野君?”
“真是过分。”
“哎?爱丽丝怎么能这么说我?”森鸥外露出了欲哭无泪的神色,只是那抹伪装出来的神色很快就再度消退,露出了虚伪的表象之下的真实,“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真正紧密而不可分割的联系的啊?太宰君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血缘。”他笑了起来,“本来就是建立在虚假的地基之上的关系,会在揭穿这一点后瞬息崩塌么?还真是期待啊。”
“不用考虑牧野君那边的想法么?”爱丽丝嘟着嘴问,“说不定他的反应会让人出乎预料呢?”
“不会哦。”森鸥外想起了与牧野裕司初见时,他与对方对视时的感受。
那是一种超然物外,全然游离在人世之外的眼神。
“就算是我第一次见到太宰君时,太宰君的眼神都要比牧野君更要像人类一点啊。”他叹息着笃定道,“虽然与太宰君并没有真正的血缘上的联系,但有着那样的眼神牧野君,说不定本质上比太宰君还要冷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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