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的是,这辆被警察“通缉”的跑车很快停在了曼哈顿西奈山医院的门前。
被他们锁定的“犯罪嫌疑人”面色苍白,手臂不停地渗血,招呼着医生护士推来了担架,将一个身上同样染着血的年轻人推进了急诊室。
从警车上走下的警察尚未来得及反应,利亚姆·海恩斯便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他的声音干涩,听得出来,正在竭力保持镇定:“中午,大概12点10分左右,曼哈顿卡斯特公寓停车场,发生了枪击案,我没有看清凶手的模样。”
“...谢谢,我们立即组织人手调查,你快去处理伤口吧,我们稍晚一些再联络你。刚才被推进手术室的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吗?”
利亚姆抬起手臂,下意识地捂住了不断渗出血液的手臂,轻轻点了点头。
“海恩斯先生!”
护士急冲冲地跑来:“格里菲斯先生有用过什么药吗?他的状况不太对。”
利亚姆的眸色愈加暗沉,解释说道:“对,中枪以后,他的恐慌发作,呼吸困难,我只能临时给他用了一些地西.泮,很抱歉,我慌了神。”
护士闻言摇了摇头,她和医生还以为他们在中枪之前用了毒品:“不,地西.泮很好,格里菲斯先生现在非常平静,也能积极地配合手术。虽然我们不建议患者私自用药,但如果他的恐慌发作,我们也会给他使用少量的地西.泮。你放心吧,他的运气很好,子弹刚好卡在了心包膜。”
利亚姆闻言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你是说...”
护士以为他不清楚心包膜是什么,连忙安慰道:“对,状况比我们想的好很多。心包膜就是心脏和保护性薄膜之间的空隙,他的运气太好了,上帝保佑,这几乎是个奇迹。而且病人被送来得非常及时,还没有流失太多的血液,手术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即便她尽力低声劝慰,又匆匆赶回手术室,利亚姆依旧没敢放松。
虽然子弹幸运地卡在了心包膜里,但心包膜的位置毕竟离心脏极近,一旦手术出现了任何差错...
利亚姆几乎从小就接受了抗压训练,早已经学会了在任何情况下保持冷静,以便及时进行反击。
但现在,他却无法压制自己地紧张,只能出神地盯着自己颤抖的手臂和缓缓滴落在地上的血液。
他的嘴唇翕动,一遍又一遍呢喃着,甚至祈求着上帝:“不要死,不要死,不要出任何事,求求你,既然当初让他出现在我面前,就不要让他死在这里。”
“我们,他还有未来,他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愿望。”
“求求你,让美好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吧,我可以替他承受一切,我可以替他去死。”
“让奥兹活着,让他活下去。”
他向来澄澈剔透的冰蓝色眼眸中满是阴戾,眼神执拗,死死地盯着显示着“手术中”的灯牌。
有护士提出帮他包扎伤口,也被利亚姆低声拒绝。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手术室门前红色的灯光终于转变成绿色,推开门走出的,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医生眼角流露出喜意:
“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被取出来了,患者很幸运,目前也已经脱离了危险。只需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他应该就会醒过来了。”
利亚姆惴惴不安的心脏这才重新掉回了胸腔,恢复了跳动。
他随即感受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牵扯着他的神经。
可是这疼痛却让利亚姆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跳动,他忍不住勾起唇角,生疏地在胸前点了四下。
太好了。
第139章 舆论
在麻药、地西.泮的双重作用下, 奥斯蒙德的沉睡时间比医生预料的长了不少。
直到第二天傍晚,他才因为疼痛茫然地睁开双眼。
体内残余的麻药让他的大脑昏昏沉沉,眼皮沉重地像是绑上了铅块。
他很困, 但是左侧胸腔令人难以忍受的钝痛感又折磨地他无法平静入睡。
奥斯蒙德下意识抬起手,迷茫地想要摸一摸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摸到了一根连接着他胸腔,排出积血的管道,正要顺着管道继续摸索,却被人突然抓住了手腕。
“别碰。”
这是一个奥斯蒙德觉得,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声音很轻,饱含着浓浓的疲倦,低沉,沙哑,干涩, 以及惊喜, 轻松。
在奥斯蒙德印象中,确实有一个人拥有如此温和的声线, 可是他总是朝气蓬勃精力旺盛, 不会像现在这样...
奥斯蒙德费力地瞪大眼睛,想要看看他究竟是谁。
但他眼前一片重影, 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让上下眼皮分开超过两秒。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利亚姆坐到了床沿, 轻柔地拂开奥斯蒙德耳侧的碎发, 抚摸着他的脸庞:“是我, 利亚姆。”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 让奥斯蒙德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侧脸小幅度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奥斯蒙德的唇角流露出笑意,他抬起手,手背上插着的输液管因为他的动作而略微地回上些许血色,利亚姆连忙帮他抬起输液管,因为输进血管的药水太冷而染着些许凉意的手指却紧紧握住了利亚姆的手腕。
奥斯蒙德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拇指压着他的手腕中央,似乎是在摸索着他的脉搏,他的眉宇间流露出喜意,意识不清地呢喃、抱怨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清醒的睡眠中,做了一个疯狂的梦。”
他的声音一样沙哑,干涩,让奥斯蒙德自己也感到陌生,但他还是继续说道:“我梦到,在亨尔曼的毕业舞会上,枪声响了...”你死去了。
但是嘴边的话,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仿佛那是最糟糕的诅咒,只要他说出口就会应验。奥斯蒙德抿着唇,神色茫然。
他的心脏、胸腔都很痛。
不知道是因为手术造成的创口还是别的什么愿因。
利亚姆的反应却比他还要大,在奥斯蒙德决意止住话题时,他便抬起手,手指顶住了奥斯蒙德的下颚,阻止了他再发出声音,他仿佛很害怕听到奥斯蒙德提起有关于枪的话题。
奥斯蒙德一愣,居然感受到了他手指的颤抖。
可是一直以来,只有他自己会因为什么担忧、焦虑,恐惧,利亚姆永远像个小太阳一样,傻乎乎,无知无觉...
“别说了,奥兹。”
利亚姆哑着嗓子,浅蓝色的眼眸中满是奥斯蒙德看不清的内疚与后怕。
他守在他的床前,眼睛眨也不眨,就这样等了一天一夜,他很怕,怕他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眼前还有着心跳、温度的身体变成一座冷冰冰的坚硬墓碑。
失去的含义并不是互助会上的纸杯蛋糕和果汁,无穷无尽的悼念和恐惧。
他是他的支点,支撑着这具腐朽的骨骼,支点湮灭,他也会轰然倒塌。
这是一朵,根植于他的心房,挤压着其它脏器,撞破胸膛,吸食着血液,取代了心脏,支撑着他活下去的花。
他无法看到他的花受到任何伤害,即便是一点微风细雨都会牵扯他的心脏,让他感受到剧烈的痛苦。
更别说,奥斯蒙德差一点就死去了...
“...都过去了,梦已经醒了,再也不会,再也没有人会伤害你了。”
利亚姆松开手,双手捧起了奥斯蒙德的手掌,他垂下头,眼底青黑,看起来格外地憔悴,神色却近乎虔诚,然而向来清澈剔透的眼眸深处却藏着阴霾和刺骨的寒意。
无论对方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躲到了哪里去,他都会把他揪出来,要他血债血偿。
奥斯蒙德并没有察觉到利亚姆的思绪,他的脑袋又昏又沉,只轻轻嗯了一声,低声嘟囔抱怨道:“...疼。”
一个简短的单词,又将利亚姆的思绪拉扯了回来,他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俯身查看与管子连接的,装盛积液的塑料袋。
见没什么异状,他又慌忙地按响了护士铃,神色哀戚,束手无措地低声询问奥斯蒙德:“哪里疼?”
当然是伤口疼。
奥斯蒙德无可奈何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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