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子在清朝(2)
门子叹了口气才回话:“自从四福晋亡故以后,四王爷对后院的女人也淡了,如今子嗣单薄,膝下只有大哥儿一个嫡子。那些个格格庶子又撑不起门面,大哥儿贤孝,只能劳累他了。”
越是从门子那里了解到雍亲王府的情况,朱佑樘越是有些佩服韦小宝,雍亲王府的门子合该是雍亲王最亲近信重的人,这样的人也能被韦小宝收买,这韦小宝倒是很有些手段。此时的朱佑樘哪里知道,韦小宝本就是康熙的人,雍亲王胤禛明面上怎么会去动康熙的人呢。
他随着门子从角门进了王府,跨了好几道门槛,总算是到了雍亲王府的外书房。外书房在雍亲王府东侧,里面应有的摆件都有却也不算奢华,正中摆着的桌案后端坐着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他手中捧着书卷,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门口。
一般情况下,雍亲王胤禛就在那里见递了帖子的幕僚。
不过,因着雍亲王近日病痛缠身,朱佑樘除了有幕僚这个名头,又有精通医术,和十三阿哥有关系的名头,接待他们的虽不是雍亲王,却是雍亲王嫡子弘晖。
朱佑樘打量了书房中的少年一眼,其人身长七尺八寸,肤色不似脂粉堆里的贵胄子弟,倒有些常年晒黑的小麦色,英气剑眉之下却是一双微弯的桃花眼,薄唇上翘,眉眼面相看着是有些门子所说的灵慧和玩世不恭。
“戴先生,阿玛病重,只有我这个王府闲人来待客,还请见谅。”少年起身迎他,虽保持着礼节,眼底却有些不耐,倒不是对朱佑樘有什么不满,实则不耐烦这些迎来送往的应酬,心里惦记着待会儿的骑射功课。
弘晖虽不知阿玛装病到底为了什么,他被支使来外书房,想必和新进府的这位戴先生有关,再则皇玛法一直对朱三太子一案耿耿于怀,天地会最近又频繁活动,难道?
在弘晖惊疑不定地猜测时,朱佑樘已经回话了。
“不敢,阿哥说笑了,戴某正是为了雍亲王的事而来。”朱佑樘盯着弘晖的表情和小动作,亦有些怔愣。弘晖思考的时候也喜欢一边眉毛微蹙,轻咬下嘴唇,食指关节抵着下巴。
不知怎的,不管动作,眉眼间的微表情还是说话,弘晖都给朱佑樘一种熟悉又亲近的感觉,仿佛他们不是初次见面却是久别重逢。
大概是幼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处境才让朱佑樘总会多观察,多比较,即使发现一些端倪也不会轻易冲动行事。
谁知弘晖又道:“听闻先生深谙医理,有没有治过隐疾,妇人之疾?我还听说有人拿葵水做红丸,那可有意思极了。先生还听说过什么偏方么?”
不等朱佑樘回应,他又说:“我阿玛总说我是脱缰的野马,最不耐烦管束,前几日皇玛法就把我抓进宫里好一顿训斥,说我不服管教,油盐不进。做皇子皇孙可真没意思,还不如当个游方郎中悬壶济世。我还打算开个医馆,请几个坐堂的大夫,到时候我去做学徒,招牌上要用瘦金体提上明心堂几个大字。”
朱佑樘有些奇怪,生父病重他却一点都不着急。先前还有些稳重懂礼模样,如今说起这些,看似又和雍亲王胤禛的病毫无关系,思维的跳脱让人摸不着头脑,接不上话茬。
朱佑樘只想着,瘦金体因为宋徽宗便成了不吉的亡国字体,时下多避忌。一个医馆叫明心堂也很奇怪。
再有弘晖说什么康熙训斥他,原本就是没有的事。根据天地会的情报,康熙多次表露对弘晖的喜爱看重,弘晖可以当一句好圣孙,这让八爷党更放心不下雍亲王胤禛,怕他效仿明仁宣【注:明成祖朱棣不喜儿子仁宗,更喜欢孙子宣宗。因为宣宗传位给仁宗】旧事,借着儿子弘晖上位。
弘晖这样的胡说真为了嬉闹?朱佑樘有些看不懂。但他的性子和习惯着实像极了一个人,这让朱佑樘更加坚定了要留在雍亲王府的决心。
朱佑樘倒是气定神闲,弘晖却是坐不住了。他话里话外的提示到了朱佑樘那里全都拒绝接收,红丸案是没命的祸事,瘦金体暗指亡国,明心堂都带着国号了,皇子皇孙,康熙训斥,不服管教,都知道你们是前明皇族要闹事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弘晖倒是冤枉他了,朱佑樘还真不知道红丸案,因为他是被赶鸭子上架的,还来不及了解在他死后的明末故事呢。至于其他暗示,说真的,脑回路不一样的时候是脑补不到一起的。
不过,正因为清楚收幕僚的最终决定权不在弘晖身上,朱佑樘不打算在弘晖这儿浪费时间,想求着弘晖替他引荐雍亲王胤禛。
“戴先生,宫里自会命御医请脉,戴先生自觉医术可胜院判?既然阿玛身体有恙,不如你改日再来。”对于朱佑樘的打算,弘晖的回应是话里话外都想撵他走,也不愿朱佑樘接近雍亲王胤禛。
却在此时,雍亲王身边的近侍苏培盛过来请朱佑樘过去,说是雍亲王要见他。
弘晖看着苏培盛来请人,脸色就变了。他眼睁睁看着苏培盛带走朱佑樘,对着侍立在外书房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内侍问道:“他是天地会救下的前明皇族遗孤朱和垚?”
小内侍回禀:“回主子的话,正是韦爵爷【指韦小宝】上报的前明余孽朱和垚。”
只听得弘晖喃喃低语道:“朱和垚吗?竟是他的后人,神仙也救不了找死的人。罢了,我也算仁至义尽了,练骑射去。”
—【以下科普吐槽可以无视】—
门子绝对得是心腹,百度你知。圆明园在康熙四十八年赐给了雍正,雍正管没管过修建的事不清楚,这里是架空嘛。
历史上的戴铎是家奴出身,这可能是他汲汲营营的原因,而汲汲营营最终导致他的悲惨结局。这里肯定不会是家奴,也不能让他凉了。戴名世也是个凉了的人。
如果有祖籍啊某某科进士这么具体的介绍就表示是历史人物,但很可能不用历史背景。
感觉正德被黑惨了,朱厚照和他的大臣每天都在相爱相杀,平定宁王谋反等等这些都可以算昏君的话……
朱佑樘是个乖宝宝,不得罪文官,牢记英宗教训。正德尚武。
明初皇帝想打仗,大臣的态度是:打打打,打死丫的!
明英宗以后,皇帝想打仗,大臣的态度是:皇帝又想作死啦!
明朝的大臣提起孝宗都是为他打call点赞,为他框框撞大墙。提起武宗就是,请给我一打速效救心丸,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以上仅各人观点,不喜可以无视。
第三章 胤禛
苏培盛引着朱佑樘七拐八拐,过了好几道门,终于见到了“卧病在床”的雍亲王胤禛。
明明不是大冷天,这屋子里却烧着地龙,还烤着碳火,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侍候的仆婢一个个额头冒汗也杵着不敢动。
屋里博物架上摆着的各色物件,什么青铜鼎,汝窑莲花杯,龙纹瓶旁边的素冠荷鼎盆景看着都被蒸了一层气出来似的。
再看正中那江南时兴的紫檀千工拔步床也蒸出了一层气,可躺在床上的人裹着厚厚的锦被,却愣是没出一点汗。
朱佑樘虽不是正经的大夫,但望闻问切,观气色也觉得胤禛这病有些蹊跷。
躺在床上的雍亲王胤禛天表魁伟,身材高挑,骨架纤细,长相清秀,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细看面如傅粉,看着苍白久病,眼神却清明,鹅蛋脸尖下巴,下巴上有颗美人痣,薄唇上翘,这让胤禛即使冷着脸也天生带笑,不止如此,他还有点小龅牙,于是嘴巴那里总是有点噘着嘴的样子【参考历史原貌】。
听闻雍亲王长相酷似其生母德妃,看来是真的。他的长子弘晖脸型嘴巴倒有些像他。
“四王爷这病怕是郁结在心,心病还需心药医。 ”朱佑樘如是道。此时刚刚复立废太子,诸子都盯着大位争斗,雍亲王既然是养在孝懿仁皇后名下,名分上只是不如废太子这个元后嫡子,而雍州自古龙兴之地,才有秦王扫六合。想来胤禛未尝没有问鼎九五的心思。
胤禛听着这话,脸色也如常。他打量着这位前明遗孤,看朱和垚模样倒不像其祖上都是国字脸,看长相,竟是神仙一般的妙人。看久了,都怕自己被迷了心智。都说历史上有看杀卫玠,自己原本是不信的,直到看到朱和垚。
朱佑樘一直等着胤禛有所回应,可惜对方竟是盯着他看入了迷。这让朱佑樘有些恼怒,自己又不是韩子高那般的人物,胤禛却有了陈文帝的孟浪。
恍惚的胤禛听着苏培盛的轻咳终于回了神,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也不例外,但今日却不是为了看美人的。
胤禛为了掩饰尴尬,当即冷了脸色,但因为他薄唇上翘,天生带笑,这冷脸完全没有杀伤力。
“太医都没有瞧出心病,倒让戴先生瞧出来了。这话也没错,那些个混账东西成日就想找爷的不痛快,国库欠银,户部天天哭穷他们不管,苏培盛,你嗓子疼就别杵在这儿碍眼。就算闹到皇阿玛那里,我也这么说。爷就是这样的汉子,就是这样的脾气!”胤禛这通火气憋在心里着实难受了好些日子,他当然知道苏培盛咳得像个病痨鬼就是在提醒他府里现在人多眼杂。
朱佑樘安静地瞅着胤禛发了一通火,看今日的表现,雍亲王胤禛不但是个办实事的,还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急性子,直脾气,有委屈也不想憋在心里的爽快人。
难怪康熙曾经教他戒急用忍。想想为了这一趟雍亲王府的差事,朱佑樘在马车上可是提前做了不少功课。
可照这样看,雍亲王胤禛堂堂正正,真没有夺嫡之心吗?朱佑樘不信,他与万贵妃等人斗智斗勇,熬死宪宗万贵妃,活到了登基称帝,做了那么多年太子乃至皇帝,胤禛如今的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朱佑樘。
“四爷自然高风亮节,户部哭穷除了当年管理有所欠缺,更因为大战消耗乃至税制的完善有失,但凡做事自然是一步一步来,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银钱之事历来也是得罪人的差事,确定大方向更要仔细推敲细枝末节,安排人手。这样看来,四爷先要做的便是拢聚人才,不知戴某说的,四爷以为然否?”朱佑樘为了小命着想,自然懒得拆穿,既然你要提办实事,那我也顺杆爬就好。
胤禛虽说有些爱装来掩饰野心,免得落得和废太子一般下场,这也是形势所迫。但就目前局势,他更是惜才之人。
只是可惜这样的人才,偏偏是前明遗孤。本以为他看出夺嫡之心便要大谈如何夺嫡,谁料他突然话锋一转,又讲银钱人才之事。如果不是前明遗孤,这样的人未尝不能委以重任,胤禛在心里可惜着。
“戴先生这样说,想来是胸有成竹,何不细谈?”胤禛让苏培盛扶他起来,在背后垫了个引枕,自己则是微前倾身子,眼神专注,看着是对这话题很感兴趣的样子。
就这样,明明是让朱佑樘入网的谋划,偏偏让胤禛恨不能与他秉烛夜谈,引为知己。甚至,胤禛高兴了还让朱佑樘坐到床边谈话,完全不担心他会不会突然暴起行刺似的,只怪朱佑樘这具身体确实看着弱不禁风,怕是比弓马不娴熟,只得弓四力半的胤禛还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