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神经[无限](27)
玩家们纷纷点头同意。钟离冶笑着问:“那么,我们中有人是放逐者吗?”
四下静谧。
没人说话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警惕和猜疑。
大门忽然嘎吱一声打开,一个穿着水墨旗袍的女人站在门里面。她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严肃地看着众人。
玩家们同时噤声。
“接个人也要这么久。”女人看了小孩一眼,语气有些不悦。
千梧绕开前面挡着他的人,观察着那个孩子。
女人有影子,孩子没有。这孩子在外面乖张,回家后却蔫了,臊了吧唧地垂着脑袋。
“跟我进来吧。”女人对玩家们说道。
正对大门是一间正房,两侧有若干间厢房。四下无人,看起来只有女人和小孩两个人住。
院子里没有灯,女人推开正房的门,摸了两根蜡烛点上。
“又是蜡烛啊。”彭彭在千梧背后小声嘟囔,“我已经蜡烛PTSD了。”
钟离冶闻了闻,“烧起来有点儿熏,应该是正常蜡烛,别紧张。”
房间里光线晦暗,女人冲小孩招了招手,小孩安静地走过去,让她把手搭在他的头上。
女人扭头看着挤在门边的玩家。
“感谢接受委托。这是我儿子,别西卜。”她轻轻抚摸着小孩的头发,“这次请各位来,是希望能为我儿做出一种独特的糕点,食谱在这,请看看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张泛黄的纸,展平,放在桌上。
纸上是钢笔书写的花体英文。
玩家不约而同愣了一下,彭彭问道:“啥玩意,又来这种中西结合的副本?”
“中西结合?”女人皱眉,摸着别西卜的头说道:“这是路过村子的天神赐予我的,这种神秘糕点给我儿吃了,就能免除七日后村子里的灭顶之灾。”
江沉问:“你说的天神是不是异瞳,金发?”
“你怎么知道?”女人有些惊讶,“蓝眼珠,口音也很怪,但他确实有神力。”
江沉:“何以见得?”
女人欲言又止,只说道:“这个不方便告诉。”
十几个玩家趴在桌边读菜谱,只有千梧和江沉还站在人堆外。
千梧一直看着女人摸小孩头的动作,看了一会忽然问:“别西卜这个名字该不会也是那个天神给改的吧。”
女人闻言露出更加震惊的表情。
“厨子里竟然有你这种高人,连这种天机都算得准。”她惊艳地说道。
“……”
江沉低声问:“别西卜是什么意思?”
千梧正要回答,却见女人忽然打了个哈欠。她抬起手遮嘴,别西卜在她手离开头顶的一瞬间就往这边跑了过来。
千梧自然而然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你们在议论什么?”别西卜口气生硬,“为什么不看菜谱?”
“这就看。”千梧对他笑笑,蹲下来问:“菜谱上的东西你吃过吗?”
“没有,但据说非常好吃。”别西卜忽然露出了小孩子贪吃的神情,飞快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又缩回去,转瞬又凶狠地叫道:“我要吃!你们快去研究!”
“这个是什么啊?”站在人堆中心的屈樱问:“有人英文好吗?我有三个词不认识。”
彭彭说:“你不是主厨吗?”
“但我在国内受训,没看过英文菜谱啊。”屈樱叹气,“而且我也不做烘焙。”
“我来吧。”千梧站起身说。
围在桌旁的玩家们让了一条道,千梧走过去在凳子上坐下。
他拿起菜谱看了一会,把纸翻到背面。身旁的江沉从胸前口袋里抽出那根银灰色的铅笔,千梧仿佛做过无数遍那样自然地接过,单手拨开笔帽。
铅笔划在牛皮纸上,沙沙的声音有些温柔。
英式司康饼五百克面粉加入白糖和盐。
取黄油块加入混合干料,一起揉捏至沙粒状。
加入酒浸葡萄干和牛奶拌匀,揉成面团。
用烘焙纸包住面团,省发一夜。
在面饼表面刷上蛋液,放入烤箱烘烤。
“这字真好看啊。”彭彭咋舌,“你是不是记忆力过人?看一遍就能翻译默写。”
千梧摇头,摩挲着笔尾的镌刻说道:“从前旅行时结识了一位甜点大师,他指点我做过沙哈蛋糕,烘焙的逻辑其实都差不多。”
“这样啊。”彭彭扫了一遍菜谱,又问:“这些材料家里都有吗?”
女人说,“你们明天去村里的粮油店采买。对了,做这个点心主要是为了让别西卜吃得开心、尽兴,所以你们得全程把他带在身边,方便他在每一个步骤按照自己的口味指点你们。”
众人点头,一个女玩家嘀咕道:“牛奶,黄油,烘焙纸,这些买不到吧?我感觉这个副本是古代设定。”
一米九沉声道:“明天去问问,实在不行就想办法自己做,七天来得及。”
“各位先休息吧。”女人说着又拍了拍别西卜的头,把原本张牙舞爪的鬼孩拍得安静如鸡。
“别西卜。”她严肃地说:“带客人们去睡觉。”
“跟我来吧。”别西卜说。
这孩子只有在妈妈的手下才有个安分样。
前脚出了房门,他后脚就蹦了起来,转头对玩家们龇牙咧嘴。
“明天早上就买材料去!”他揉着肚子大叫:“我要吃!”
圆滚滚的肚皮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是真的饿了。
千梧忽然问:“你上一顿吃的什么?”
“肉。”别西卜用手背蹭了蹭嘴:“好多肉,好好吃。”
玩家中有个轻微发福的中年女,闻言忍不住叹气:“小孩子不能太贪吃,把胃养大了会越来越能吃,变成大胖子就毁了。”
她话音落,别西卜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恶毒。
他低头嘀嘀咕咕说了一串让人听不懂的话,过一会抬头冲女人怒目龇牙:“要你管!丑八婆!”
中年女正皱眉要说教,屈樱拉了她一下,贴在她耳边飞快说了句什么。
她立刻低头看向别西卜身边空荡荡的地面,脸色霎时惨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别西卜继续作威作福,“只有十间房,最东边那个是我的,剩下的你们自己分!我要回去睡觉了!”
他说着一蹦一跳地往房间走去,反手摔上门,把二十个客人晾在院子里。
玩家们巴不得有人陪伴过夜,立刻开始组队。
屈樱跟了那个中年女,彭彭和钟离冶在一块。
千梧不是主动组队的人,稍慢了半拍,最后空地上就只剩下他和江沉,还有一间紧紧挨着别西卜的房间。
两人并排而立,望着仅剩的房间,沉寂长达十秒钟。
江沉率先开口:“看来别无选择。”
千梧轻笑,抬脚朝那房间走去,淡淡道:“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你这样想?”江沉挑眉,“这样最好。那么请问我可以睡在床上吗?”
“你觉得可以就可以。”千梧回头瞟他一眼。
*
房间很旧,一推门呛了一口灰,千梧咳嗽着走到床边,对着散发潮湿霉味的床陷入沉默。
“你可以睡床上。”他做了决定,“这床归你,我选择地板。”
江沉伸手摸了摸褥子底下,“床是正常的,是床褥发霉了。”
他利索地把被褥撤下来丢到地上,脱掉风衣外套铺在单薄的木板上。
“硬了点,但干净,你这样睡吧。”他说着,又从风衣口袋里把可能硌到人的两只笔摸出来,一只钢笔一只铅笔,并排放在床头。
千梧点亮了屋里的蜡烛,放在床头,让烛泪滴下来凝固住蜡烛底座。
晦暗与霉味中,烛光轻轻地摇摆,将昏黄的光影打在那只银灰色的工匠铅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