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知道消息到上场比赛,过了三个多小时。黄予洋没再收到来自父母的消息。
他打开了老家家庭群的通知,群里平时消息不少,今天却安静得不正常,黄予洋怀疑他妈妈拉了个新的。
一百多分钟里,黄予洋的头都很痛,他努力地把精神集中在将要到来的比赛上,但眼前总闪过奶奶的样子。
家里很多小辈,奶奶最宠黄予洋,因为黄予洋是她带大的。黄予洋小时候很怕热,夏天家里没有空调,奶奶开着电风扇,把他抱在长凳上,用蒲扇给他扇风,让他坐着吃冰棍,他吃冰棍很慢,滴得满地都是。
上初中黄予洋逃课去网吧,被班主任请家长,他爸妈在外面打工,是奶奶去的。奶奶坐在老师办公室,被教育半天,回家路上欲言又止许久,最后问黄予洋“洋洋以后能不能别逃课了”,黄予洋就再也没有逃过课。
他刚打职业的时候没什么钱,十六岁过年回老家,被亲戚团团围住,问他打的什么工,听他说在打游戏,纷纷露出不解的表情,说这也算工作啊。
奶奶替他解围,虚报他封的红包金额,说家里小孩洋洋最有出息,今年包了八千块给她。其实黄予洋包的是八百。
黄予洋想要打好比赛,但脑子的确不太听从使唤。
临上场,要出休息室的时候,黄予洋手机突然震了震。
他打开看,是家庭群里的消息,他爸发的,是张照片。黄予洋还没点开,只看到有“病危(重)通知书”几个字,和下方他没上过几天学的爸的歪歪扭扭很大的签名,他爸就撤回了。
“发错了。”他爸说。
黄予洋把手机放好了,机械地跟着队友一起往台上走。
从上台到坐下,他都没什么记忆,他感觉荣则一直在看自己,但没什么心情回应。电脑屏幕上,游戏进入第一张地图,TYG擅长的丧钟海湾。
蒙哥马利被禁用,黄予洋该选威廉姆斯,手一抖,错选成了边哨。
频道安静了几秒,印乐选了雪环,在语音里说:“边哨也可以的,我们又不是没打过这套阵容。”
“对对,”夏安福道,“我们上次和WBG训练赛拿的边哨雪环,效果也挺好的。”
“对不起。”黄予洋握紧鼠标,又松开,看着重生室的画面,向队友道歉。
“不要紧,”黄予洋听到荣则说,“没事。”
“道什么歉,”樊雨泽说,“洋王不许道歉。”
这局丧钟海湾,黄予洋出重生室,就感到不安。
海湾第一段的色调十分晦暗,黄予洋走着不知怎么,有些走神,被TYG两个坦位抓住了集火,荣则要保他,但距离太远没保下来。
过了两分钟,黄予洋绕后被TYG的输出发现,枪打歪了,没对过,又回了重生点。
语音里十分安静,黄予洋盯着电脑屏幕,等计时结束,走出门,眼看着印乐和樊雨泽被TYG团战击杀了,自家的小据点没守下来。
黄予洋看见了TYG的两个输出,往断壁边躲,抬手狙了两枪,刚杀了一个,TYG又来了个坦位,他被击杀前又杀了一个,但另一个小据点也被TYG拿下了。
到两个小据点被占下为止,不是黄予洋在死就是队友在死,FA一波团战都没凑齐过。
黄予洋耳机隔音很好,但能感觉到,今天台下十分寂静。
TYG大概也没想到今天黄予洋状态这么失常,或许是想捡个便宜,直接让刚才对过了黄予洋的尤里过来堵FA重生室的门,一副已经根本不把黄予洋放在眼里的架势。
“我们这边才四个人,”印乐在频道里简单地说,“这次路上小心点。”
黄予洋说“好”,在门后看到了对方的身影,脚步顿了顿,换了把枪。
刚一出门,TYG的尤里就怼了上来,黄予洋闪身爆了尤里的头,没什么起伏地说:“也不用这么侮辱我吧,堵我的门。”
黄予洋换了一条路,绕到团战后方,眼前闪过被他爸撤回的病危通知书照片,按着键盘跳上塔台,连续杀了三个,自顾道:“好像真觉得自己能赢一样啊。”
屏幕上,还剩在场上的TYG的多萝西娅也被夏安福击杀。
TYG被黄予洋返场杀完,乱了阵脚,据点失守。
“我去堵门了。”黄予洋对队友说着,绕到TYG门侧,把第二个出门的血量最少的辅助击杀了,又一枪点死了刚对他开大的输出。
一把丧钟海湾被FA用奇形怪状的打法赢了下来。
下一把的避难所,黄予洋选对了英雄。
他选威廉姆斯,但出门时并未打空弹匣,麻木地配合队友,速战速决地打赢了比赛。
屏幕上显示FA战队胜利后,他把耳机摘了下来,直接开始拆自己的外设。刚拔掉鼠标,荣则拉了一下他的手腕。
“还没去握手。”荣则低声对他说。
黄予洋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站起来,觉得自己腿有些软,跟荣则一起往TYG的方向走。
他踩了荣则的好几次,一直不小心往荣则身上撞,不知怎么和TYG握完的手,只知道自己的表情必然难看到极点了。
回到电脑前,拆掉了外设以后,黄予洋起身,一抬头,正对上在拍摄直播画面的工作人员的镜头。
黄予洋一怔,抬手挡了一下,想遮住自己的脸,还没来得及制止,荣则先开口了。
“麻烦不要拍他。”荣则礼貌地对工作人员说。
黄予洋转头去看荣则,觉得变得有点模糊的荣则忽然皱起了一些眉头,而后看了看他的椅子,问他:“你的外套呢。”
黄予洋呆了呆,说“不知道”,荣则脱了自己的战队外套,遮住了黄予洋,让印乐帮黄予洋抱一下外设,按着黄予洋肩膀往后台走。
黄予洋走得有些踉跄,荣则应该是为了扶他,搂他更紧了一些。
在被外套遮住大半光的阴影里,黄予洋低了低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脸上湿了。他靠着荣则,喉口哽塞,眼睛酸痛地走到后台,听见荣则的声音从外套外面传进来。
“我和黄予洋不去群访了。”荣则说。
经理好像是把黄予洋的手机给了荣则,荣则按着黄予洋的背,抱着黄予洋,用像哄小孩一样的和缓的声音,告诉黄予洋:“暂时没有新的消息和电话,我先送你去机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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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休息哦!
第33章 35
三十五.
李蓓叫的车已经到一段时间了,她站在出口等。
荣则和黄予洋走过去,黄予洋低着头不说话,李蓓叫了荣则一声,从包里拿了包纸巾递给荣则。
坐上车,黄予洋低头发了个消息,不过没有收到回信,所以他又打了一个电话。荣则坐在他身边,能听到一些那头的声音,不过听不到具体。
黄予洋说自己在去机场路上了,问奶奶现在的情况,对方不知说了什么,黄予洋“嗯”了几声,挂了电话。
黄予洋的情绪并没有好起来,荣则问他:“怎么样?”
“不太好,”黄予洋说,“说送得有点晚了。”
日子临近夏天,S市的天黑得晚了,七点钟还留有一些雨天的暮色,昏黄的街景和红红绿绿的交通灯不断重复地从车窗外掠过。
司机很安静,车里没音乐,黄予洋低着头发呆,荣则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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