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卖就不卖,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到我正下到紧要关头么?”
老头说着,干脆冲着卓文发起火来。
“我本来眼看要赢了,被你一打岔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走。你这小屁孩来捣什么乱呢,也没个大人管管。出去出去,滚滚滚!”
“哎呀老朱你瞎说什么呢。你本来就被我逼的无路可走,跟着小朋友撒什么气呢?我劝你快点投降也好,我老婆等我回家吃晚饭呢。”
坐在他对面穿着深色滑雪衫的胖老头不客气地嘲笑道。
眼看眼镜老头气得一蹦三丈高,横向里突然伸出一只胳膊,夺过他手里捏着的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
“你干嘛瞎动我的棋!哎……?”
老头正要发作,下一刻却眼前一亮。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地挪了一下炮的位置,看似是个闲着,却一下子盘活了他黑子的局面。从进退维谷变成了进可攻,退可守,本来威胁到他老将的红车反倒是受到钳制,形式急转直下了。
“哎,你这孩子,怎么瞎动别人的棋呢!你把子儿放回去。”
这下轮到胖老头着急了。
“什么话,这小伙子下的这一步和我想的不谋而合。死老头,你输了,别耍赖。”
朱老板翻脸比翻书都快,起身冲着向帅笑道,“小伙子想要买什么跟我来,爷爷给你打个大大的折扣。”
向帅哈哈一笑,跟着老板走回店堂里。
卓文也想跟着,奈何胖老头拉着他的手不肯放,硬要他把刚才向帅下的那步棋给翻过来。
“小同学,你别说你不会下棋。我摸出来了,你这手指上的棋茧都要有半寸了。”
胖老头得意洋洋地说道。
卓文没有办法,只好坐了下来耐着性子和他磨。
这家店也是向帅在比赛间隙听别的选手闲谈时提起的。说琉璃厂有个叫做“宝应斋”的古玩店,老板是个脾气古怪的棋痴。虽说这老板下棋水平一般,但是看东西的眼光却很是独特,收藏了很多从清朝和民国时代流传下来古董象棋。
向帅在店堂里转了一圈,朱老板不厌其烦地给他一一介绍。他这儿不止有老货古董,还有很多现代名家的得意之作,都是朱老板从全国各地收购来的。
就在向帅看得流连忘返之际,一套五彩斑斓的棋子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
向帅看着这套熟悉的棋子,再看了看下头标注的价格,倒吸一口冷气。
“小伙子是看中这套棋了么?眼光不错。”
“老板,这副棋怎么那么贵?这不就是景区里卖的那种景泰蓝纪念品么?”
“那种专坑游客的东西怎么跟我店里卖的东西比。我这可是老北京著名工艺美术大师的杰作,大师统共就烧了两副珐琅棋子。其中一副被一个上海来的小朋友买走了,如今就剩下这一副了。你要是喜欢,我打折卖给你。”
朱老板拍着胸脯解释道,“别看我我老朱棋品马马虎虎,做生意我是最讲究诚信的。”
好你个明哲……
向帅暗骂道。
居然跟我说这玩意儿是在机场商店买来的,骗我不识货是吧。
与此同时,正在北京亲戚家做客的明哲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
一个小时后,向帅终于挑选到了一套民国时期的金丝楠木棋子,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朱老板和他的棋友,带着卓文往车站走去。
“那胖爷爷真有意思,听他说话跟听相声似的。”
刚才卓文一边和胖老头下棋,一边听他神侃,收获良多。
“你知道么,现在北京有好多赌徒都恨死你了,想要上门揍你呢。”
“恨我?为什么?我又没有招惹他们。”
向帅把装了棋子的纸袋紧紧搂在怀里,两人走到街边等红绿灯过马路。
“你和仇大鹏的那一场棋很多人都买你输,谁知道你赢了。”
没错,昨天向帅战胜的就是他在晚报杯的老对手仇大鹏。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家伙自从暑假一别,也不知道在哪里用功,棋艺突飞猛进。在和向帅对局之前,已经连赢三名老将。
反观向帅,先是输给柏寒又输给向前进。虽然在行家眼里都看出来,向帅这两局棋是一局下得比一局好,不过那些只看热闹的外行人哪里管得了这些,导致前期还听被看好的向帅的赔率一路走高。
也因此昨天的比赛里他只花了半小时就赢下仇大鹏,跌破了很多人的眼镜。
“赌棋本来就是违法的。我一身浩然正气,才不怕那些牛鬼蛇神。”
上回电视杯后,明门彻底清理了一次门户,在上海滩棋界引起热议。何文宣引以为戒,对门下弟子耳提面命绝对不可以走上赌棋这条路。
“一会儿咱们偷偷溜回去,我给你打掩护……”
向帅正和卓文开玩笑,脸色猛地一变。
马路对面一部白色的面包车不顾红绿灯和马路上的人群一路横冲直撞,正对着他俩行驶而来。
卓文还侧着身子等向帅继续往下说,完全没注意到一旁马路上的情况。突然见到向帅将纸袋抛到空中,接着伸出两只胳臂重重地在他胸口上用力一推……
“哐!”
明哲手一抖,原本搁在手边的茶碗倒扣在地上,热水和茶叶扑满一地。
“你这孩子,怎么搞的!刚才就看你心不在焉,现在又……哎,表姑丈,表姑,你们看他,真是越大越懂不事。”
“没事没事,不就是一碗茶么,收拾一下就行。你就是把孩子管的太紧了。你看我家那小子,上了大学之后就什么追求都没有。周末回家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哪里像你家阿哲,小小年纪已经是职业运动员了,前途无量。”
表姑丈和蔼地摆了摆手,被他训了半天的孙子耷拉着一张脸去拿拖把去了。
“你怎么样,烫着了没有?”
到底是亲生儿子,明奕仙蹲了下来,摸了摸明哲的裤腿。
还好他因为出门怕冷穿了条牛仔裤,厚实的布料让明哲的小腿幸免于难。
“爸爸,屋子里暖气太厉害了,我想出去透口气……”
明哲摸着胸口,感觉一阵阵地难受,几乎喘不上起来。
父亲说的没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觉得心神不宁,好像要出什么大事儿。刚才更是没来由得一阵天旋地转,冷不丁地眼前一黑,这才失手打翻了杯子。
说着,明哲也不管明奕仙的反应,兀自往大门口走去。
明奕仙看着儿子青白的面色,心底不由得也飘上了一丝阴霾。
“接电话啊……”
走到单元楼下,明哲立即拨通了向帅的电话号码,却没有人接听。
“这小子去哪里了……”
一连拨了十几个电话都未曾接通,明哲焦急地扯开围巾,转而拨打魏益谦的手机。
谁知道也是连续拨了几个电话都没人回应,明哲举着手机在小区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手机有问题,电话压根没拨出去。
“叮铃铃……”
“喂!师兄你怎么不接电话呢?”
这边明哲刚放下手机,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一看来电显示是魏益谦,急忙按下接听键。
“明哲,你听我说……你,你要冷静一点……”
那话那头异常嘈杂,信号断断续续,魏益谦的语气让明哲的心重重地颤抖了一下。
“冷静什么……师兄你在哪里?”
他双手托着电话,喉结翻滚,往干到发烫的喉管里咽了口口水。
“我在医院。”
“医院?大师兄你病了还是受伤了?”
明哲心道难怪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不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向叔叔?”
“阿哲你听我说……不是我,也不是向前进。”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