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风声四起,不可避免传入汪泽耳朵里。
汪泽起先并未在意,直到有一天,无意瞥见员工们聚在茶水间摸鱼,偷偷传递八卦杂志阅览,还点评起他和王启仁当年的恩怨,讨论得有鼻子有眼的,他才惊觉不妙。
他命人低调地去回收市面的八卦周刊,先断源;然后又命祁宇去联系报道这些的记者,想要贿赂他们供出原委。记者们乐得两头吃,大方透露,是有人匿名寄了素材到办公室,顺带附赠大笔现金入账,他们一合计,不亏,自然就报道了。
可八卦周刊只是开胃菜,很快,全港有名有姓的报社和电视台都收到了一批磁带,附带一封控诉长信。磁带和信犹如重磅炸弹,把汪泽的罪行滴水不漏地掏了个干净。
第四权并不是什么干净玩意儿,抢新闻头条就跟苍蝇盯屎似的,哪越臭越往哪钻。报社,争相用大版面来博人眼球,刊登了那封信,以及把磁带里涉及的内容,用文字做了概述。报道发出去,效果奇佳,全城哗然;电视台的人,蜂拥跑去汪泽的公司和豪宅蹲点,想要第一时间采访他,做专题报道。眼下,整个港岛话题度炙手可热人物,汪泽若论为第二,就没人敢论第一。汪泽拒采,但没关系,采访不到汪泽,记者们想方设法去采汪泽的身边人,朋友、亲戚、公司的高管等等,反正只要跟汪泽能搭上关系的人,这些时日以来,都不堪其扰。汪泽对他们都下了禁令,必须一律拒绝采访,别趁火打劫动歪心,要是发现内鬼,誓必杀无赦。
这天,汪泽在公司门口下车,守株待兔已久的记者们,又举着话筒和摄像机围攻了上来。祁宇也在,为他挡下一半火力。他装作无视,蠕动似的往公司大门方向移动。
一个个头娇小的女孩,在混乱中左窜右窜,瞄准空隙,灵巧地蹿至汪泽眼前,把录音笔一亮,对他连珠炮般发问:“汪生,您认为王启仁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我听说您在过去跟他有过合作项目,但中途退出了,是因为什么呢?您对他有莫大仇恨吗?还有关于器官买卖的传言,您想作点什么回应吗?您真的参与了人体组织黑市交易吗,您想把香港沦陷为像印度那些地方一样的……”
句句都是带讹诈意味的问话陷阱,汪泽忍无可忍打断她,“你是哪家电视台的?”
“我是报社的!”
“哪家报社?”
还未等那年轻女孩回答,汪泽恶狠狠扯过女孩脖子上挂着的证件,定睛一瞧,气炸了,“你他妈的——马经?!马经不去报道马,他妈的来凑人的什么热闹,故意带节奏?!”
正在此时,一个蒙面男子忽然从人群里挤挤撞撞地冲出来,手上拿着两个淡黄水球般的东西,雷厉风行地朝汪泽身上投掷。汪泽发现了他的行动,可为时已晚,他侧身,慌忙拉来祁宇挡在身前。但于事无补,水球不止祸害了一人,威力爆表,准准砸在了两人身上。
彭地炸裂,尿!
尿骚味迅速扩散,拥挤的人群哄地往后散了。
当晚,电视上就播放了翁婿俩被尿泼的糗样,特写镜头巨细无遗地捕捉到了他们湿淋淋的面孔,以及如丧考妣的神态。
受到这样翻天覆地的打搅,汪泽的好日子自然是过不了了。
他心里渐虚,不光是被媒体围追堵截,还有一个更大的隐患——O记*。引来O记注意,被请去喝茶是迟早的事。能不能全须全尾地从警署里走出来,就要凭本事了。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难关他没应付过?从农民的家庭里脱胎换骨,坐拥如今的江山,难道是靠老实诚恳吗?
不!是靠脑子和胆识,还有狠心绝情!
既然当年能过王启仁那关,从他手下逃生,还把他的精华榨出来反哺自己。那么他有自信,今天这一关,他一样能过!不仅,他还要一并根除那个让他陷于此险境的幕后黑手。
此外,他心底有打算,暗中选起了垫背、背黑锅的人选。
紧急董事会议召开。鉴于汪泽最近成了新闻常客,形象实在难堪,所以会里提出议动,由别的高管代职CEO,以避风头。
祁宇和汪子芊都眼神殷切,期待着落到自己头上,但很可惜,被另外的人拿走了。
“还有别的问题吗?”汪泽巡视全场问。
与会的大伙都摇摇头。
“好,既然你们没有问题,那我有些问题……”汪泽特意停了停,目光落到祁宇身上,笑了笑。
“祁宇……”汪泽叫他的名字,循循善诱,“你有什么需要跟大家交待的吗?你要是先承认了,那咱们还有回旋余地……”
祁宇不明所以,自己要承认什么?有什么需要承认的?
下一秒,他猛然反应过来,汪泽之所以这样打哑谜,是在酝酿着对自己的一场大阴谋。不,也许早在脑海里设想了无数遍,只差执行了。汪泽这老王八蛋,要过河拆桥,将自己祭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O记是专门调查关于黑社会社团犯罪案件以及有组织犯罪案件)
第69章 67
67
这个圣诞节,他们没怎么好好过,辛戎是因为不在乎,兰迪是因为惶遽。
在汪泽和祁宇没被O记传唤前,兰迪一直处于一种高度紧绷状态。每每和辛戎一块出门,他都觉得有目光跟踪。回到酒店,偶尔有径直来敲门的,弄得他一激灵,下意识去找辛戎,拉住对方的手,仿佛这样才能让他舒坦些。辛戎比他要放松许多,合住在一个房间里,即便失去了独处空间,也不受任何干扰,该干嘛干嘛。
元旦前,终于收到鼓舞人心的消息,O记传唤了汪泽和祁宇,看来证据和舆论都起了作用。
收到消息时,辛戎正躺在沙发上,刚从午睡中醒来,意识还有些朦胧。兰迪兴奋的脸,在他眼前骤然放大,抓住他手摇晃,不停重复,太好了。他倒没那么激烈的情绪,而是觉得兰迪太大惊小怪了。
O记调查只是第一步,走到上庭聆迅那步,才算取得重大胜利。
但无论怎样,这样的时刻,也算满意。辛戎躺着,仰面露出笑容。
兰迪渐渐移近,遮盖住他的整个视野,从上方一眨不眨看他。
他伸出手,自然地抚摸起兰迪的脸庞,说了声谢谢。兰迪热切的眼神一怔,紧接着叹息了一声。然后,一低头,把动静和光亮彻底隔离在他的世界之外。
兰迪很珍惜地吻了吻他的额头。这一次,没有偷偷摸摸的。
很微妙的,他没有对兰迪的如此放肆加以指责和取笑。他睁着眼,静待亲昵结束。私心里还有几分羡慕,凭本能释放爱欲的人,不用律己,活得鲁莽任性,可不比自己惬意多了?
兰迪移开,视野重新变得开阔。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突然袭击,但我忍不住……”说完,兰迪褪去大胆,根本不敢看他,眼神闪躲。
“先斩后奏,这会儿又知道错了?”他撑起上半身,做了个佯怒的表情。
兰迪垂眸,一副自愿受罚模样。也不知是真心认错了,还是装的。
辛戎眯眼,盯着他看了会儿,笑着向后仰倒。兰迪这家伙,其实很有不动声色的套路,抑制争端,就要先认错,不仅有效,还会渐渐卸掉对方警惕心,形成习惯,从而一点点进入圈套。
如果他不是辛戎,谁又能与其拔河似的相处,再泰然地全身而退呢?
吃晚餐时,他和兰迪讨论起博弈论。
他问兰迪知道什么是零和博弈吗?
兰迪摇摇头,摆出侧耳倾听姿态。
“一方获得利益的同时必然意味着另一方遭受损失,双方利益加和必然是零。打个比方,祁宇和我的博弈,就是零和博弈,要么他倾家荡产地输,要么就是我孤注一掷地输。”
“那我和你呢?是什么博弈?”兰迪问。
“正和博弈。”他托腮笑,“你和我在合作中彼此的收益都得到增加,达到了双赢局面。”
兰迪觉得辛戎的判断有失偏颇,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反驳的点,组织逻辑憋了半天问:“真是双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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