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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已经彩排过无数遍,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都已经锻炼成了条件反射的身体记忆,一到台上就能行云流水地重复出来,连同场下模糊的脸和掌声一样交织着复杂地印进脑海里。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下台补妆并更换最后一幕的装扮,此时团长突然万分着急地过来对他说:“李延来了!”
暮晓一怔:“什么时候?”
团长说:“他在观众席里!”甚至还告诉他李延在哪排哪座。
暮晓心里一个咯噔:李延为什么会跑来当观众?他不太可能单纯来欣赏表演,一定是来找自己的。可是他有什么理由用这样的方式来找自己呢?他觉得上次打完架之后两人应该再也不会见面才是啊。难道他还是不服输,想找自己麻烦?
那天打完架,暮晓检讨了自己,觉得自己当时确实是冲动了点。他在道义上没有错,但是他不应该那么动气,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退一步海阔天空,有时候屈服不是软弱而是智慧。
团长很紧张,不停地叮嘱他,说既然人家来捧场,等会儿下台后他最好立即换好衣服过去好好地招呼人。
暮晓明白他的意思。这部剧养着台前幕后一整班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最后一幕,暮晓上台了。他偶尔感觉到某个位置传来的视线,加上舞台上由于灯光极亮,所以非常灼热,他渐渐额头都出了些汗。
但来不及多想,谢幕后只能匆匆卸妆,有人已经奉旨去拖住李延,接下来就要由他亲自去陪笑道歉。
第63章
李延此前从未像今晚这样,因为一个演员而来看一场表演。
这是一部充满了焦灼、秘密、谋杀元素和怨恨的爱情悲剧。主角亲眼目睹了爱人的死亡,在这样悲催覆灭的现实面前他勉强维持着生活的错觉,在追查凶手的过程中,逐步发现他的爱人从未爱过他。舞台故事很简单,场景不断从阴暗幽静的小巷切换至主角和爱人相遇的庭院,以及颓丧空荡的住处,令观众能够目睹主角如何陷入心碎的历程,感受到他的痛苦和不甘。
李延承认暮晓演得还可以。但是他始终觉得舞台剧这种东西只是死而不僵的过时表演形式,效率极低、变数极多、品控极差,不像电影电视可以用一个完美的拷贝版本走天下。演得再好,也只能短暂地给人带来某种触动,过了今夜,那种情绪夹裹着各种杂乱无用的记忆一起被绞进中枢神经系统用以清除缓存的裁纸机里,很快就会被人所遗忘。
李延用他那与浪漫无缘的大脑来思考,认为这一切只是在浪费力气,浪费时间,浪费青春。
表演结束之后,立刻有人认出他、并热络讨好地将他迎至贵宾室。剧团的团长与他寒暄了一阵之后,暮晓来了。
形色匆匆。他卸过妆了又换了日常的衣服,和刚才戏中那个处于崩溃边缘、摇摇欲坠的主角判若两人。他一进门就戴上了面具般公式化的笑容,大概由于这神情和上次见面吵架打架的时候相差太远,笑容太不真诚,让李延产生了一种不适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逼良为娼似的。
团长适时退了出去,留他们两人独处。暮晓用那种虚假的表情和他客套了一番,才问他今晚到来有何贵干。
李延是要来问他当年有没有察觉到犯罪痕迹的。但兹事体大,又忌惮隔墙有耳,所以他简短地说:“有话想问你。这里不方便,到车上谈。”暮晓也没问是什么事,很配合地跟着他到了停车场,上了车。
大概是因为全程两人一言不发,气氛有些凝滞。于是一在副驾驶座坐稳,暮晓便很上道地主动打开话匣子道:“李总,怎么样,今晚演出还可以吗?”
李延不喜欢他喊的那声李总,觉得听着极其别扭,于是顿了顿,违心地评论道:“……疯疯癫癫,不知所谓。”
听了这个回答,暮晓的笑容迅速消褪了下去。他别开脸,把目光投向窗外——尽管外头的停车场空荡荡的,大部分车都已经开走了。
李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瞥了他一眼,因为光线很暗看不真切,只留意到他侧脸微微上扬的眼睫毛,末端处颜色较浅,渲染出了些栗子色、毛茸茸的效果。Alpha显然不应该有过多外貌上的修饰;但他的睫毛似乎不是后天加工的。
暮晓如同掉线般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很随意地说:“……今晚怎么这么有闲情雅致来捧场?”他很快重新扬起笑容,之后更是语调暧昧地说,“……想我了?”
李延皱起眉头看着他。
暮晓毫不掩饰地直勾勾望着他,莫名让人想到挑逗这个词。他望了好一阵才轻轻地开口:“……你的取向真的只有Omega女性吗……?……我觉得你对男人也是有感觉的。”
李延说:“……怎么,你想让我试试?”
暮晓笑了起来。他不经意地拨了拨头发,然后那只手便自然不着痕迹地移动向前,直至触摸到了李延的肩膀。之后他的指尖一路缓缓地向下游走,沉到胸口的位置还要继续柔情地往低处去:“……可以啊。……你什么时候有空?”
李延问:“为什么不现在?”
暮晓听了笑容更深,当即便凑上前,作出浓情蜜意要亲吻的动作,但临近时骤然停下,眼里也含着笑:“不知道这些话要是被你太太知道了会怎么样?”
这次是发自真心的坏心眼的笑。
李延当然知道他在玩什么。会咬人的狗能咬一次就能咬第二次,上次录音笔里李衍承认出柜的对话还言犹在耳,吃过一次亏就绝不可能忘记。刚才那是在给他下套呢。
他于是也语调亲昵地对暮晓说:“你真关心我。……不过不用担心她,我们已经签字离婚了,只是还没对外公布……倒是你,我很担心你要怎么和你的观众解释,为什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会想要勾搭我这个有妇之夫。”
他当然也在录。
暮晓这下兴致全消,面无表情悻悻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不再看他。
李延觉得有点好笑,又瞥了他一眼,才启动车辆。这段言不由衷的调情让他很满意,毕竟他一直在思索要怎么询问,才能防止暮晓泄漏他即将透露的内容,现在意外又多了一项他的把柄在手。
剧院外正在哗哗地下雨,雨势颇大。李延沿着城市的主干道开了一会儿,暮晓才开口问:“……再开就要到海边了,你这是准备把我带去抛尸?”
语气冲成这样也算是本事了。
李延正在一边思考措辞以保护李衍的隐私,一边想要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谈话,本来就一心二用,加上他平常很少自己开车,说实话驾驶技术很一般,今晚又下雨,能见度低,路况很不好。被暮晓这么冲地呛了一句,他便很不快地回:“……抛尸,你死了吗?”
暮晓说:“我哪敢死在你的车上。”
李延说:“想死可以随时死,我也希望你可以宾至如归。”
暮晓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
李延本来就没有个明确的目的地,最后真的将就采纳了他的话,一路开到了海边。雨势更大了些,午夜的海边人迹罕至,也算是个谈话的好去处。
李延停下车,转过身从车后座拿过来一个文件袋,将里面的纸笔拿出来递给暮晓,吩咐道:“写证词。”
暮晓看着纸笔,并不想接:“什么证词?”
李延说:“纸上有写。你应该识字的吧?”
暮晓想把纸笔甩在他脸上,但是忍住了。展开那张证词记录纸,纸上只有两个简短的问题:受过侵犯的痕迹在哪些部位?有多严重?
暮晓一怔,李延便飞快地问:“你当年和我弟弟接触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暮晓稍一联系他的话和纸上的文字,就知道大约发生了什么事。这份证词他不太会写,因为他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他印象中当时自己并没有看到异常的蛛丝马迹。最重要的是,他总觉得纸上的问题都是有倾向性的,因为没有给出“没见到痕迹”的选项,就好像是在诱导他指认似的,很不恰当。李延紧紧地盯着他,他提着笔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坦白说自己写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