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语冰(12)
“不好意思啊,就在你说这句话的前一分钟,小爷我成年了。”
夏琮一瞬间有些恍然,“你已经这么大了?”
宋业:“……”
宋业:“请问我高几?”
夏琮:“不是高二吗?”
宋业:“没什么好说的了,挂了吧。”
“哎。”夏琮叫住他,微微笑道:“生日快乐,小业。”
“听听,多没诚意,我要不说,你压根就没想起来。”
“那来个有诚意的。”夏琮说:“你想要什么礼物,之前说等你十八岁了,送你辆车。”
“真的?”
“当然真的,要是等不及我回来,就找你议哥先陪你去挑,刷我的卡。”
“这还差不多。”宋业本来也不是来跟他讨礼物的,这茬意思意思就过了,“说到这个,我刚好也想问你,你没跟霍羽洁说吗?”
“说什么?”
“你去交换的事啊,她最近老给我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烦得要死。”
“是吗?”起初手机贴在右边脸上,疼,夏琮换到左边,然后发现光是这么举着都挺费劲,他插上线,连上蓝牙,“别理她就行。”
“我是不想理啊,再来我就拉黑了,我就是提醒你一声,她要真想查你去了哪,就那疯劲,没人拦得住。”
“知道了。”夏琮不甚在意地说:“随她去吧。”
“还有,”宋业突然咳了声,语气转变得有些不自然,“顾居然也给我打过电话,问起你。”
夏琮正开窗的手顿了顿,“你怎么说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不参合你们的事,他估计也不是真想问我,求个安慰吧。”
“嗯。”
夏琮把开了一半的窗又关上了,他突然发现连这么小的风吹着他脸也很疼。
宋业重重地叹了声。
夏琮想笑,“你叹什么气,晚上没跟同学出去?”
“去了啊,吃完回来了,宿舍楼下坐着呢,想到你,给你打个电话。”
宋业说着,忍不住把手机拿下来,今晚第n次看向消息界面,可惜印着那个头像的对话框里仍旧是一片空白。
他傍晚吆喝他们班同学出去的时候,那人明明就看见了,旁边也有人问了,说今天是他生日,结果到现在了,屁都没有一个。
宋业不由得有些自嘲,明明不是矫情的人,过个生日还生出世界都该围着自己转的自大来了。
夏琮何等敏锐的一个人,当下便听出了异样,“心情不好啊?”
宋业没说话。
“来跟哥哥说说,怎么了?”夏琮说:“这回是成年人的烦恼了,总该可以跟我聊了吧?”
“你知道吗。”宋业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就套人话的时候最有当哥的样子,我才不上你当,我上去了,快熄灯了。”
“熄什么灯,你住校了?”夏琮才意识到,“什么时候的事?”
“滚吧你。”宋业咬牙切齿,干脆地挂了电话,末了还在微信里给他发了个微笑再见的表情。
夏琮盯着那个不断甩手的小人看了一会,笑着坐起身,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自己都没意识到地摩挲了好一阵,才一把握紧,启动了车子。
郁小龙回到洋楼,施杰惯常坐着的那张老藤椅,被徐银亮搬到了饭桌前,正坐着在对账,看到他进来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就被郁小龙吼了声,“滚。”
然后是急着出门的小周,匆忙跑过来跟他报备,说是要去趟夏琮那送药,自从上次菜杆的事情发生后,他们现在很少一个人单独出门,尤其是这个点。
“送什么药,他伤没好吗?!”郁小龙现在就烦听那傻逼的名字,一下子情绪没控制住,脸色铁青。
小周被吼得一愣,“没……没好啊,不是,是又伤了,刚给我发消息,我想着……这不刚好有药……”
“伤哪了?”
“脸上和……”小周咽了口唾沫,指指自己腹部那儿,“好像挺严重的,肯定又是菜杆他们,龙哥我们人……”
郁小龙没听他说完,从他手里抢下药来扔柜子上,“死不了,别管了。”
“可是……”
“听不懂话?”郁小龙看着小周此时木然地站着,脸庞青涩又干净的模样,突然怀疑夏琮找他的用意,顿时火又冒了上来,“把他删了!”
“啊?”
“删了,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郁小龙一直都是看着凶,确实打起架来也是真凶,但这还是第一次,朝徐银亮之外的自己人发这么大火,小周目送他上了三楼,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看了眼徐银亮,徐银亮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他让你删你就删呗。”
郁小龙回到房间,三楼有浴室,他准备先洗个澡,衣服脱到一半,头脸一热,心血未平又起,转身在浴室门上狠狠踹了一脚。
他重新把衣服套上,下了楼。
洋楼后头有个院子,常年荒着,之前他跟施杰在那焊了个铁架,又用皮革沙子碎木屑之类的做了个沙袋,没事就去那练两把。
郁小龙以前能很好地控制节奏,知道什么样的穿插和组合拳打出去,既不会伤到自己,又能在最快速度下将力发挥到最大。
事实上就连初学那会,他都没这么乱打一气过。
然而今天却什么经验技巧都没顾,上来就打得很没章法,每一下都震得自己手臂发麻,似乎把那些对着夏琮这个活人没办法使出来的力气全招呼在了沙袋上。
短短几分钟,汗如雨下,身上的衣服彻底湿透,头发更是像水洗过一样。
热,热得整个人都要从里爆裂开。
可他却不想停下来,也停不下来。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一次次地不知死活,对他做这种……仿佛下贱到骨子里的事。
他很好说话吗,很面善吗。
挑衅像他这样一个从不知和善宽容懦弱为何物的人,更能让人获得征服感吗?
还是说他活该,他就配……
最后一记重拳,沙袋架底座的固定崩了,晃动着往他这边倾斜过来,郁小龙后退一步借力,飞起一脚将沙袋连着整个铁架子一起踢飞了出去。
重物倒地的声音,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吱呀声,一地烟尘里,郁小龙摘下手套,坐倒在地,缠着绷带的手背从下颚擦过,带起一阵摩擦的刺痛。
他剧烈地喘息,漆黑凉风里坐了很久,直到身上的水分一点点被吹干,手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郁小龙低头,发现黑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他脚边。
他解开护手带,在它头上轻轻拍了两下。
狗围着他转圈,恹恹地蹲下了,脑袋靠着他的腿,眉眼从郁小龙的角度看,耷拉的更没生气了。
“你菲姐今天不在,有人给你做吃的了吗?”他问。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呜。
“我想你也是饿了。”郁小龙站起身,“正好,今天给你买了……”
他突然想起来,那袋狗粮,他根本没带回来。
光顾着揍夏琮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
“算了。”郁小龙叹了口气,这一通折腾下来,他也累了,“去厨房看看吧,有什么咱吃什么。”
最后不得已,他用赵菲留下来的一点排骨汤,给自己和狗各下了碗面条,半生不熟地对付着吃了。
睡前郁小龙洗完澡,习惯性把门反锁后,他在书桌前坐下。
和他空荡且规整的房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桌面,永远的不整洁与高饱和,总是林林总总地堆放着各种式样的材料和工具。
对椴木的激光切割,在所有尺寸提前预设好的基础上相对容易许多,反而是每一块板件边缘的打磨耗费了他一点时间,剩下船体骨架的搭建,几乎就是材料的简单拼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