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裙子穿上(108)
这次也一样。
在苏鲸把手伸进了白星昼的T恤里的那一刻,白星昼就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出去了。他最后的理智支撑着他伸手够到休息室的门把手,把门给锁上了。
苏鲸离开了,楚翰采这演唱会也没必要看下去了。更何况苏鲸走后不死鸟乐队的风格就变成了偶像乐队,唱的那些歌曲只让听惯了歌剧和古典乐的楚翰采觉得反胃。
他想起了演唱会上苏鲸的样子,他还是那么有活力,还是那么的光彩夺目。
楚翰采不自觉地回忆起当初第一次遇到苏鲸时的样子。
他的omega父亲死后,尸体在屋子里放了三天。整整三天,楚翰采哪里都没去就坐在房间里守着父亲的尸体,直到尸体腐烂,尸臭味儿传到了楼上邻居家里。邻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提着擀面杖冲下楼来找父亲质问的时候,才发现父亲已经死去好多天了。
那时候小小的楚翰采就坐在父亲身边,头发脏成一团,拿着毛巾一点一点地擦着父亲身上的尸斑。他什么都不懂,还以为尸斑是自己不小心弄到父亲身上的污点,努力地用毛巾擦洗却什么都弄不掉。
邻居吓得当场晕厥了过去,筒子楼内的其他住户听到了尖叫声赶紧拨打了报警电话。警察过来了匆匆地处理父亲的尸体,楚翰采在焚尸炉外怎么哭喊,警察都不让他去火海里陪着父亲。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童年里唯一一个可以得到安慰的地方。
只是因为活着太痛苦,便留下来他一个人离开了。
那时候的楚翰采记恨着父亲为何不带自己离开,为什么要把自己留在这个孤独荒芜的人世间。
等处理好Omega父亲的尸体,剩下来就是楚翰采了。Omega父亲早年背井离乡生下自己,在这个城市没有什么亲人,老家的远亲一听说楚翰采守在父亲的尸体旁守了三天,不哭也不闹,还拿毛巾给尸体擦尸斑,只觉得这个小孩邪门的很,怕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唯恐避之不及。那些亲戚连忙否认和楚翰采有什么血缘关系,生怕警察把这个孩子丢给自己。第一次警察来访他们还给开个门,第二次来的时候就闭门不出,索性当作自己不在家。
亲戚不愿意养,就只能送到孤儿院了。
可当时这个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哪有孤儿院敢收这样的孩子,而且楚翰采的年纪也大了,送去孤儿院也不合适。这一来二往的,楚翰采便在警察局里的招待所住下了。
他想的很简单,既然都不愿意收养自己,自己就等着哪天警察不注意偷偷溜出去,找到父亲的坟墓挖开把自己也埋了。他在这个世上没有牵挂,陪着父亲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倒也好,不用麻烦别人也不用委屈自己。
只是父亲烧成了灰,坟墓就那么大,不知道能不能埋进一个自己。
他得少吃点东西,把自己变得瘦一点.....
楚翰采设想的很好,但他唯独没有料到,在自己被亲戚像踢皮球一样踢了五天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秘书来了招待所。
他们一进来也没有说别的,问了楚翰采的年纪和性别。
站在一旁看起来是负责接待的警察堆着笑容给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了楚翰采的年龄和性别,从他们的话语中,楚翰采隐约听到那警察称呼男人为:“楚老爷”。
楚翰采不认识他,偏过头去不看那个姓楚的男人。
没想到这个动作偏偏惹怒了楚老爷,他伸手掰过楚翰采的下巴,强迫楚翰采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楚翰采没办法摇头,只能开口回答。许久不曾开口说过话了,一张口声音零碎得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听起来又沙哑又干涩。
“我是你父亲的客人,”楚老爷提到楚翰采的父亲时,眼里不住地流露出了一种厌恶,“你是我的儿子,跟我走吧。”
楚翰采失了光的眼珠转动了几下,他打量着楚老爷的容貌和眼神,随口说了句:“你骗我。”
他与自己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而楚翰采如今也不需要所谓的alpha父亲。
他的亲人只有一位,如今沉睡黄泉,等着他去陪。
本以为这句话会惹得楚老爷大为光火,然后甩袖离开,但没想到他听完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突然笑出了声:“不错不错,眼神不错,这孩子和我还是有几处相似的地方的。”
楚翰采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不是我的孩子,你是谁生下来的都不重要,”楚老爷松开了楚翰采的下巴,让警察给楚翰采戴上手铐,“你只要记住一点,从今天开始,你的下半辈子就等着在地狱里面苟活吧。”
楚翰采虽然不懂楚老爷话里的意思,但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如果想要现在去地狱陪着父亲,如果还想要自由地选择活活着是死,他现在必须想尽一切方法离开这里。他挣扎着想要甩开手铐,但他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如何才能挣脱两个成年人的束缚?
他被按在床上,秘书和警察一起动手,将他的双手反铐在一起。
楚老爷这才满意,吩咐秘书把楚翰采带上车。
他一只脚踏出房门,又想到了什么事,折回来说了句:“我倒是忘了问你叫什么?”
站在一旁奉承地警察赶紧接话:“您不知道,这孩子是那个Omega自己偷偷生下来的,瞒着根本就没有上户口,所以这孩子没有大名,就一个小名叫宝宝,养在筒子楼里养了这么多年,也没读过书也没上过学。”
楚老爷安静地听警察说完,然后不紧不慢地开了腔:“这倒也好,省了些麻烦地手续。人我直接带走了,老警官麻烦你帮忙打点上下的关系了。”
而后楚老爷转过身,对被秘书按在床上的楚翰采说:“以后就忘了你之前的生活吧,我给你个名字,楚翰采,翰林院的翰,宁采臣的采,你不懂这些文学文化的东西也没事,这是我们家之前养的一条看门狗的名字。前段时间大半夜跑到厨房偷吃骨头被噎死了,你放心,你到我们那儿,地位不会比那只狗高多少。”
楚翰采刚想趁楚老爷不注意,咬住他的手,但没想到压着自己的秘书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在楚翰采准备动手的时候,狠狠地压住了楚翰采,让他闷在被单里,根本抬不起头。
“当条狗记得乖一点,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主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楚老爷眼神示意着警察,那警察端来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秘书稍微抬了下手,楚翰采这才看清,那盒子分明是自己父亲的骨灰盒。
“我说过了,你之前的生活必须被抹杀到一点痕迹都不留下,这种东西,也不必要了。”楚老爷伸手打开骨灰盒的盖子,将里面的灰烬统统倒在了楚翰采的眼前。
那是楚翰采这辈子都不愿回忆起来的噩梦。
楚翰采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灰白色的尘,撒得招待所一整个地板都是,里面还有未曾燃烧干净的骨骼。
他曾经深爱的人,他愿意殉葬,愿意以死作陪的父亲,就这么被人丢在了大地之上。
他不认识什么楚老爷,他不认识这些警察,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已经打算死了,已经打算和这个世界毫无瓜葛,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
楚翰采被遮住了双眼,再度能够看到光明的时候,是在白色的监狱里。
那是个医院。
楚老爷为了让自己和过去彻底告别,楚翰采必须做出一些身体上的改造。而这一切,与楚翰采的意愿毫无关系。
他在医院里逃跑过,自杀过,朝护士医生求救过,但他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以失败告终。
而楚老爷那个人似乎很享受这种猫鼠游戏,看着自己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到最后连自我毁灭都做不到。像训练野狗一样,不断地折磨,摘去利齿,消磨野性,总有一天野狗就能变成温顺的家犬,然后困在楚家小小的世界里,再也不知道自由为何物。
楚翰采累了。
如今医生过来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都开始机械地重复“楚翰采,翰林院的翰,宁采臣的采”这句话。尽管在他贫瘠的教育水平里,他根本不知道翰林院和宁采臣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