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69)
全场愕然。谢九安在一旁跳脚,这陆枭是嫌气氛不够热烈,纪泽的罪名不够死还是什么,这特么要再杀了陆枭,别说逃出去了,直接被乱枪打死,还是他打算让纪泽拿自己当人质一步步走出去?
可是当人质不是应该配合点离得近点,让阿泽抓着陆枭用枪顶着么?这是要搞什么,尼玛,陆枭都什么时候了,还让人这么抓狂。
“我只数三下,阿泽,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的枪快,谁就活下去。要是我慢了,我无话可说;要是你慢了,放心,我会替你收尸。其他不许插手,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
陆升冷笑,“陆枭,你这是赌什么?”
陆枭依旧是拿着枪指着纪泽,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不是堵,我只要个答案。要么让我死心,要么让我死。”
“阿泽,举起你的枪。你的枪法,不是很准么?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么,要想迅速地杀死一个人,对准他的心脏。杀了我,你走出去,当你的警察去。”陆枭的话里已经透着一股狠厉。
纪泽缓缓地举起手里的枪,也将枪口对准陆枭。清澈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脸上淡漠地仿佛这个世界都不存在。面容俊秀,像是毫无生气的人。
手里的这把枪,已经满满地上好了子弹,只要一扣扳机就可以射入人体,陆枭,并不是用假枪来糊弄自己。这么说,他是真的打算做一个了断了。
纪泽皱起了眉头,如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陆枭,你这是要归根究底地找什么答案么?你以为,我不会开枪,不忍心打死你么,原以为只有我自己有恃无恐,看来,陆枭你也有那么点痴心妄想。
见他将枪对准了自己,陆枭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眉头一挑,似乎极为满意,“阿泽,你想好了,我只数三下——”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两把枪,以及持枪的两个人。一个嚣张飞扬,一个安静淡然,气势却是毫不相让。
形状优雅的唇轻启,“一——二——”纪泽的眼里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了,连谢九安那张皱得像包子一样的小白脸都淡出了视线。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陆枭。那个人,用枪指着自己,一下一下地数着数。许多过往的回忆像被撞碎的玻璃碎片一样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声反射着锋利的光芒像四周散开而去。一片白亮亮的,他只捕捉到那天陆枭给他做小曲奇时垂头含着笑意的温暖侧颜。
“三——”
没有装消音器的两把枪,几乎是同时发出了巨大的枪响。
是谁轰然倒地。
原本好整以暇看好戏的谢九安愣了愣,仿佛难以置信地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一把冲出去。
子弹力透胸膛而入,心脏的位置,分毫不差。白衬衣掩盖下的胸膛有血一股股地流出来,不一会儿就将大半件衣服染了个鲜红。
谢九安慌慌乱乱地仿佛手脚倒置不知道如何举手抬足一般,扶起倒在地上的纪泽靠在自己身上,黑亮的眼睛已经一点点失去光泽,谢九安瞅了瞅纪泽愈发惨白的面色,又望了望不停涌出鲜血的胸膛,“阿森,叫救护车!”
却没想到出来几个人将阿森一把拦下,显然没有叫救护车这个打算。
谢九安跳起来冲到陆枭面前揪着他的衣领一拳打过去,拳风狠烈,红着眼睛喘着气吼道,“我操你啊!陆枭,你妈的,你还真的开枪啊!阿泽下不了手,你他妈瞄得真准啊,还不叫人送医院去。”
陆枭捂了捂自己鲜血淋漓的肩膀,纪泽,真的没有瞄准。这个答案,他真的很满意。
而倒在阿森身上的那人,却已经开始手脚微微抽搐,气息越来越弱。纪泽并没有感到疼痛,只是最后的那一片光芒一直刺着他的眼睛,直让他不得不重重地合上眼帘,实在是觉得很辛苦。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不见了,一片黑暗,一片宁静,仿佛陷入天地初开般的混沌之中。
第49章
“把他埋到外面的花田里。”陆枭不再捂着伤口,肩上的血任其流淌着,淡淡地撇了地上的人一眼说道。
“我他妈算是彻底认识你了!”谢九安低低压着嗓音说道,语气里的受伤与绝望让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桃花眼蒙上一层水光,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又要一拳挥过去,却被陆枭抬起一只手轻易地挡了下来,陆枭面色透着苍白,也不知道是因为中弹失血的缘故,还是方才心有余悸的一幕。大家看得出来,俩人的枪法不相上下,开枪的速度也几乎同步,只是,到底卧底小警察心软,最后关头将子弹打偏。只不过混黑道的跟白道的就是不同,陆枭倒还真是心狠下得了手。
陆枭不带任何感情波动地盯着怒气冲天的谢九安一字一字地说道,“我说了,谁枪快谁枪准,谁就活下去。纪泽,我替他收尸了。”
“收你祖宗去吧。”谢九安漂亮的红唇吐出这几个字。又转头望了一眼阿森,后者正抱着纪泽的身体,鲜血已经顺着阿森的大腿流到了地上。
陆枭一动不动地望着谢九安,也不说话。
“阿森,我们走。”谢九安沉声地道,率先带着阿森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走的人就都差不多了。只剩下陆枭,陆升以及他们亲近的下属。
“李力,你亲自带人去埋了。”陆升开口吩咐道。
“是,老爷。”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身体感觉这么重,像被千钧之力压着一样,难道这就是走黄泉路的感觉?纪泽尝试着想要睁开眼睛,动一动身体,却感觉整个灵魂都被大山压着,根本没有任何控制自己身体的力气。还是说,灵魂早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
他仿佛游走在梦境里,只是这个梦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最后一个镜头——浑身狼狈不堪的陆枭举着铮亮的黑色手枪对着自己,碧色的眸子里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剩下的只有冷漠与残酷,他数到三的时候,枪响,击中自己的心脏。那个子弹飞出的动作,像是被放慢了许多倍,从陆枭扣动扳机,子弹从枪口射出,流星般地划过,而后不偏不倚地击中自己。
一定是子弹的缘故,所以自己才觉得心那么痛。他是这么地不甘心——对陆枭,他真的下不了手,即使已经瞄准了陆枭的心脏,最终还是将子弹打偏。
晃眼而过的,全是陆枭往日里同自己生活在一起时候的一点一滴。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他一直极力逃避面对的感情就这么完完全全地曝露。他不愿承认,陆枭对他纪泽来说同样重要。
谢九安红着一双眼睛,彻夜未睡地守在纪泽床头,原本一身笔挺的休闲西装像是被揉了又揉的咸菜。一向光鲜亮丽的形象不复存在,白皙的脸上也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谁让他这天经历人生最大的惊心动魄呢?
他是真的真的以为纪泽是死定了,陆枭那一枪,打得齐准无比,鲜血淌了一地,自己与阿森身上全部都是纪泽流出来的血。
谢九安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血,流到脸色苍白得像张纸,流到身体渐渐失去他原有的温度。他当时唯一想做的事情,那就是拿起纪泽丢到地上的枪,然后给陆枭的心脏也来上那么一枪。
这个人,该是有多狠心。
却没想到陆枭在他转身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做了个嘴型——挖。
他带着阿森并没有直接开车走人,藏在路边,等陆氏的车子通通都往市区那条路开去之后,这才原路返回,手忙脚乱地将纪泽从花田里又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