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的满天星(44)
齐局长:“别急别急。体测都那么久了,你现在拿出来说事肯定不合适。”
齐局长:“我再想想办法。”
……
齐局长确实有办法。
没几天,教委找一中校长去开了个会。
校长回去以后,随即就找老师出统一卷,准备选拔考试。
齐局长的办法简单,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他跟一中校爱上书屋校的卷子难度差异大,不公平。所以,选拔进一中的学生们,应该再进行一次统一考试,前40名进实验班。
教育局长都发话了,校长当然马上照办。
没过几天,齐局长就又悄悄的,拿了几张纸回家。
“晓月你看看这个。题目答案,认真背一下。”
齐晓月没想到,她爸爸连题目都搞出来了。
很震惊,更疑惑。
平日在家里,她爸爸总是很得意当年同事纷纷贪污落马,只有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而她妈妈是个高中教师,平常也总是强调努力学习、诚实勤恳的重要性,对作弊的学生不屑一顾。
那现在,他们又是在做什么?
齐局长:“要是你能自己凭实力能考上,爸爸肯定不这么搞。问题是,你自己能考上吗?”
“这届一共招了十四个班,三十多所小学七百多名学生,每一个都顶尖的聪明孩子。”
“前四十名,竞争非常激烈啊。”
“你在那种破学校才只能考第三。凭自己的实力,怎么考进实验班?”
“快点看吧,爸爸也是为了你,别人想要你这个机会都没有呢。”
齐晓月一直在抹眼泪。
抹啊抹,泪珠子却还是一直往下掉。
可最后,哭着把题目背完了。
他爸确定她背完,检查过,就把那几张纸在自己家洗手间烧掉了。
齐局长:“小心驶得万年船,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了。”
是没有任何证据了,但齐晓月一夜都没能睡着。
她的爸妈,平常总是一副完美、清高、与人为善的形象,别人对她一家人的评价也非常不错。
可偶尔爸妈的一些言行,总会让她觉得有点矛盾、分裂——
她却不敢说什么。
她还小,很多事想不通。
也许他们,真的是为了她好吧。
……
七月初,一中分班考试。
机关一小二小、实验一小二小的家长,早就听到风声,各显神通打听、探究、送礼,商量怎么给孩子复习。
而像祁衍、程晟这种破学校没背景的孩子,则是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突然通知要考试。
一中位置在西区,要坐半个小时的公交车才能到。
祁衍十一年一直生活东区,人生第一次去西区。
程晟多半也是第一次吧。
一个人跑那么远,总归有点不安。祁衍其实脑子里闪过一两秒,要不要等哥哥一起。
可最后还是摇摇头。
不能等,等了他算什么呢?
不能和好。
就这样当陌生人,也好过信任、依赖他,最后有朝一日他去护着孟鑫澜和小负负得负。
那他一定会恨死他,一定会。
虽然这么想。
可笑的是,祁衍坐在车窗边,车子拐啊拐,路过市中心商业街停下上客。
正好他面对着一个橱窗。
橱窗里的男式围巾,是那种有质感、很高级的灰色……程晟眼睛的那种颜色。
“……”
祁衍转头不再看。
合适他有什么用?合适他又有什么用?!
他虽然同一个屋檐下,但早就没联系了!现在不熟!
好容易到了一中,找到考场坐下。
结果那天不知道为什么,都快开考了,程晟的位置却一直空着。
祁衍默默烦躁。
好在最后关头,人总算来了。
程晟是跑来的,脸色有点发白,气喘吁吁地神色不安。
一上午的考试,三小时综合题。
卷子并不容易,好在题目祁衍基本都会做,只用两个小时就做完了,检查好后便发起了呆。
那天天热,蝉鸣。
阳光也很好。
程晟就坐在他斜前面。
从祁衍角度,灿烂的日光打下来,正看得到少年捏着笔、骨节分明的手。和长长的睫毛。
程晟最近,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眼睛更好看了。脸也更加端正、棱角分明地帅气。
……腰却又瘦了一些。
祁衍微微皱眉,程晟本来就瘦得很。
还记得冬天的时候钻到被子里,第一次搂到的时候吓了一跳。
明明那么高,腰却像是轻易就会折断了一样。
他只能很小心翼翼地抱抱他。
是不是因为每天只吃那么一点儿,才又瘦了?
怎么就不能多吃一点?!
……
考试结束,程晟的样子比来时还糟糕得多。
脸色煞白,像是强忍着什么痛楚,眉心深深一道纹路,步履都有点虚浮。
祁衍默默跟着他。
上公交,下公交。
那趟公交很挤,他被挤在很后面,越过人群看到程晟在前面找了个座位靠着。
他站不稳,手腕偷偷抵着上腹。
终于到了站,车站距离他们家还挺远的。
之后的那段路,程晟却迟迟不肯乖乖回家。
他走得很慢,一直在寻寻觅觅,看得祁衍无端急躁。
都他妈走都走不稳了,还耽误什么?
还躬下身在路边的草堆里找?找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生着病找!
忍不住追上去。
“你找什么呢?”
“……”
程晟抬起头时,已经疼得面无血色。
却还是一副不敢置信、受宠若惊又小心翼翼疑惑的样子看着他,像是在说,不是说好了,不再跟我说话了吗?
祁衍瞬间来气。
心想要不是看你病了,谁会和你说话啊?
“你找什么呢?”他再一次凶巴巴问他。
面前少年竟然还悄悄的,放开了抵着胃部的那只手。
“石头。”他垂眸。
“石头?”
“嗯,雨花石,对不起……”
“什么雨花石?”
“……”程晟不说话。
祁衍看着他那样子更急,又想发火,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是以前送过他一颗雨花石。
“是挂钥匙上的那块石头?”
程晟点点头:“嗯,我不知道它去哪了。明明早上还在的,我出门时还在,可是在车上时再看……就没有了,我回来找过,可是……”
“应该不是掉在车上。”
“我觉得就是,掉在这附近了,我再找找。”
他说着,低头继续找。
一道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去。
祁衍:“行了别找了,不就是块破石头?”
“雨花台景区五块钱一颗,以后再买,要多少有多少!那石头又没有多特别!”
他去拽程晟。
久违的温度,久违的再次紧紧握住了那只手,用了力,却拽不动。
程晟:“我不要,我就喜欢那一颗。”
“我就,只要那一颗。”
祁衍回过头,黑瞳沉沉。
人生中第一次,在那双温柔的灰色眼睛里。
在从那个什么都隐忍、什么都不会太执著的少年眼里,他看到了尖锐又刺心的热烈与执拗。
……
可执拗有什么用。
人都不来往了,一块破石头,又有什么可找的。
祁衍心里,继续阴阴冷冷的。
他看到程晟都快倒下了,手背青筋一道一道的,却还是想,别指望我会在乎。
他没管他,转身走了。
祁衍走后,程晟又独自一个人找了一会儿。
找不到,他根本不记得掉在哪了。
好容易在草堆里看到一块小小的、淡黄色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