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抢救一下(4)

　　他倒是挺清醒。
　　裴知逸没有赖床的习惯，跟他聊了几句，就从床上起来换衣服，阳光从窗帘后淡淡地透进来，屋子里并不是全然的黑暗，沈眠能清晰地看见裴知逸的腹肌和流畅的手臂肌肉。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他摸了摸自己软绵绵的肚子，还是深受打击。
　　沈眠在裴知逸家吃完午饭才回自己家。
　　今天是周末，他爸妈跟妹妹沈妤都在家，他昨天跟家里打了招呼住在裴知逸那儿，所以也没人问他为什么彻夜不归，都习惯了他跟裴知逸当连体婴儿。
　　他进门前，他妈苏莹正在切水果沙拉，看他进门，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火龙果，然后说道：“你是不是昨天又躲小逸那儿去打游戏了？”
　　沈眠冤得很。
　　“我哪有，裴知逸看着我做完了三张卷子，还检查完了才放我回来，”他吃了那块火龙果，不满地咕哝道，“他管我比你们都严。”
　　这话苏莹倒是信的，毕竟从小裴知逸就知道管着沈眠少吃糖，十分让人省心。
　　她一点不同情自己儿子：“那挺好，提醒我今年过年给小逸的红包还能再大点。”
　　说完这句话，她就不再理刚回家的儿子了，凑过去跟女儿一起看连续剧的最新一集，她俩最近都迷上了一个年轻的帅气演员，一看人家出来就激动得直拍大腿。
　　沈眠摇摇头，觉得那演员还不如裴知逸好看。
　　他又凑到他爸身边去，他爸沈长河是大学教授，正在准备周一的课堂材料，见他过来，从咖啡壶里给他倒了一杯咖啡，说道：“试试，我新换的咖啡豆磨的，味道怎么样？”
　　沈眠捧起来喝了一口，“还不错。”
　　他爸做好了上课用的ppt，就放下电脑，开始跟儿子闲聊，还说后天就有新电影要上映了，准备带沈眠跟沈妤一起看，最好把裴知逸也拉上，一点没有身为高二学生家长的自觉。
　　沈眠喝着咖啡，听着他爸唠嗑，耳边还时不时地传来他妈和妹妹对于男演员的热烈讨论，心思却不知不觉有些走神。
　　这只是他家极为常见的一个寻常午后。
　　要是在从前，沈眠是一点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珍惜的，但现在沈眠坐在这张靠着落地窗的小圆桌，却希望这样的时间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没有把自己生病的事情告诉爸妈，一开始是没办法说，后来却是不想说。
　　那个恋爱脑系统007大概动了什么手脚，他只能跟裴知逸谈论这件事，一旦他试图告诉裴知逸以外的人，他的嗓子就会在一瞬间失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他爸妈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的儿子大脑里已经装了个定时炸弹，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轰得一声炸掉。
　　他现在悠悠闲闲坐在这里喝咖啡，看上去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可事实上每一分钟都是他偷来的。
　　其实他也会害怕的，那天检查完从医院里出来，他终于从极度的震惊里回过神，一出来就抱着裴知逸大哭了一场。
　　他抽抽噎噎地问裴知逸，“为什么我这么倒霉？我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裴知逸把他抱得很紧，却没法给他答案。
　　因为命运就是这么无常，不会因为你是个好人就赐予怜悯。
　　那一天沈眠很想把这事告诉爸妈。他虽然是家里的哥哥，但跟妹妹沈妤一样，一直是被宠溺呵护着长大的。
　　他在外面受了委屈，他还会条件反射想跟爸妈诉苦。
　　但他不能说。
　　他被剥夺了发言的权利。
　　这是只属于他和裴知逸的秘密。
　　但现在，沈眠看了看沙发上他妈笑起来的样子，妹妹咔擦咔擦地吃着薯片，他爸乐呵呵地说要给他买最新款的球鞋。
　　他突然觉得家里人不知道这事也好。
　　如果他们都知道了他的身体状况，现在屋子里一定不会是这样轻松的气氛。
　　反正还有六个月的缓刑，在那一天没有到来之前，他宁愿维持现状。
　　沈眠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对他爸说道：“我上去写作业了，还有作文没写。”
　　他爸立刻放行，难得见到儿子如此热爱学习，必须支持。
　　沈眠路过沙发，把书包里装着的饼干盒子拿了出来，扔给他妹：“你喜欢的那家蛋糕店出了新品，给你带了一盒。”
　　沈妤看电视看得正高兴，头也不回地敷衍她亲哥：“谢谢哥，爱你么么哒。”
　　一听就很不走心。
　　沈眠顺手撸了一把她的头，没忍住还是发表了评论：“这就是你喜欢的男明星啊？也就一般吧，还没你小裴哥哥好看。”
　　沈妤气得吱哇乱叫：“哪有差很多，顶多是平手。”
　　沈眠三两步遁走。
　　但他走上楼梯的时候，在拐角站了一会儿。
　　他什么也没做，就这样靠在墙上，又听了一会儿客厅里传来的声音，他爸也参与到妻女的电视剧讨论里，却被他妈和妹妹一起吼闭嘴。
　　沈眠不由笑了下，笑他爸自找罪受。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离这周结束还有33个小时。
　　沈眠惆怅地想，为了以后家里还能如此平和美满，也必须得牺牲裴知逸了。
　　他明天就去找裴知逸打啵儿！
　　那可是2分！
　　于是第二天的晚自习上，裴知逸正在写题目，旁边突然就递过来一个小纸团。
　　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写的，所以颇为疑惑地看了沈眠一眼，不知道有什么不能直接说。
　　他打开一看，只见那纸团上画着一个举着牌子的小人，牌子上写着：哥，待会儿让我亲一下吧！！！
　　三个感叹句，足以看出决心的坚定。
　　裴知逸：“………”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沈眠一眼，心想小人画得倒是活灵活现，也许小时候应该撺掇苏姨给沈眠报个兴趣班，省得现在天天为了成绩头疼。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又递过来一张纸条，这次只有字了。
　　“明天请你吃饭！”
　　裴知逸彻底无语。
　　他捏了捏鼻梁，低声道：“亲吧，饭不用请了。”
　　沈眠热泪盈眶，又火速塞了一张彩虹屁过来。
　　“哥你不愧是学霸，有大将风范！”
　　裴知逸懒得理他了，三张纸条一起撕碎，扔进垃圾袋里毁尸灭迹。
　　下了晚自习以后，沈眠故意磨磨蹭蹭地拉着裴知逸走在了最后，一直等到教室都落了锁，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他才拉着裴知逸跟做贼一样跑去了教学楼的五楼。
　　准确地说只有他做贼心虚，裴知逸作为即将被霸王硬上的那张弓，从头到尾都很淡定。
　　五楼上面就是天台，虽然现在天台锁着，但是通往天台的这一小段楼梯基本不会有老师过来，经常有学生躲在这里吃泡面。
　　如今已经下了晚自习，这里就更是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沈眠在给自己鼓了把劲，啪得把裴知逸往墙上一推，手抵着裴知逸的肩膀。这是他昨天临时从沈妤那破电视剧里看来的，男主就是这么吻女主的。
　　楼道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小片月光，从进入天台的那道门的小窗里透进来，却恰好能照亮裴知逸英俊的脸，高鼻薄唇，长睫如羽，眼睛的形状也很完美，是有资格出现在任何少女幻想里的脸。
　　沈眠想，他要是个女的，就冲裴知逸这美色，不亲个十次八次都对不起这个任务。
　　但要命的就是——他是个如假包换的男的。
　　还是跟裴知逸一个被窝里滚大的，从小就手牵手一起上学的好兄弟。
　　沈眠足足做了三分钟的心理建设，都愣是没能亲下去。
　　他颓然地往裴知逸身上一倒，脸埋在裴知逸胸前，自暴自弃地咕哝道：“这怎么亲啊……”
　　裴知逸一直乖乖站着没动，从沈眠把他推到墙上起，他就极其配合，堪称一个完美的工具人，除了呼吸就没有别的动作。
　　但沈眠一直磨磨蹭蹭，三十秒的任务似乎要拖成半小时，他终于也不耐烦了。
　　他拍了拍沈眠的肩膀：“从我身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