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标记(51)
“……”池希烨无语,“男什么朋友!他是我哥!”
文玉泽宕了一下机,“你哥?”
奚思清对着文玉泽眨眨眼,“你好,我叫奚思清,是小池的……”他犹豫了一下,笑道:“嫂子。”
文玉泽下意识道:“嫂子好。”
池希烨:“……”
刚好人多,池希烨让文玉泽点了火锅的外卖,三个人凑在火锅边等汤底烧开。
在热雾渐渐漫起的同一时间,晏丞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晏丞做手术这件事没有告知任何人,却在进医院前把自己的后事都安排妥当了。
他以池希烨的名义成立了基金会,一旦手术失败,他手上的财产将会全部一分为二,一半留给基金会,一半留给傅榕,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傅榕帮他把基金会打理好,并且帮他把计划全部走完。
他在得知池希烨去世后,又去调查了很多关于摘腺体的事情,血淋淋的数据触目惊心,他忍不住想,如果这个手术早就合理合法地推广,池希烨是不是就不会为此付出生命了?
晏丞最开始的想法是自私的,却在一个个案例摊开在眼前时,想法不动声色地改变了。
池希烨曾经对他说过,他觉得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如果池希烨还在,晏丞想,他也会做一样的决定。
腺体的存在与否,该由自己决定,而不是第二性别决定。
他要让更多的人有安全选择的权力。
晏丞在病床上微微合上眼,静静等待明天手术的结局。
第55章
手术前晏丞接受了半身麻醉,药劲没全麻那么厉害,会让人保持清醒。
但是这场手术过于特别——针对的是最敏感且脆弱的腺体,就像要在一个人清醒的情况下对着他最重要的命门动手。
Alpha天性习惯处在主导地位,Alpha的腺体又是能力的彰显,为了避免Alpha因为被控制、接触腺体而出现应激,无法控制地爆发信息素的情况,院长还是事先让晏丞吸入了一点麻醉药,想让他陷入昏睡状态。
但是Alpha的神经本身就比别的性别要强韧一些,再加上晏丞本身就是一个警惕心很强的人,自幼的经历也让他习惯性地保持着清醒,导致现在即使吸入了麻醉,在药物的作用下却还维持着半清醒的状态。
他被推进手术室时还半睁着眼睛,思维有点浑沌迟缓,却也还算清晰,身体不能动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医生和护士推着床走,车轮子滚过地板发出骨碌碌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旋,天花板上一盏盏冷白的灯光从他的眼里闪过,在半睁半闭的眼里形成各种诡异的形状。
很奇怪的是,晏丞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紧张。
他好像只是去赴一场约,他跟池希烨的约——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里,穿过类似的长廊,看过同样惨白的灯光。
晏丞就这么半睁着眼,药劲总算上来了一点。
他觉得脑子有点迟钝,浑浑噩噩地想,当时池希烨是不是也有点冷,有点想陷入沉睡。
他当时会害怕吗?到最后有没有后悔?
应该没有吧,池希烨是个从来都不会后退的人。
晏丞的脑海里有许许多多的想法在打架,最后在手术室里被翻转了身体抬上手术台时,他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手术时他的身体没有知觉,却还能听见医生和护士的交谈声,甚至能听见锋利的手术刀划开皮肤,鲜血涌出来的声音。
晏丞后知后觉地想,他可能是疯了,不然怎么会感到这么惬意?
他光是听都能听出这场手术的棘手程度有多大,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挑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丞听见了手术完成的声音,身体稍稍一松,终于陷入了沉睡。
晏丞动了动沉重的身体,撑着眼皮睁开眼睛后,先是对着一室黑暗的寂静沉默了许久。
距离手术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但他久久没有等来术前院长语重心长提到过的那个排异期,也无法散发理应已经融合了的信息素。
后颈最初还会发热胀痛,仿佛有神经在里面不停地疯狂地跳动,连带着整片后脑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和晕眩,但现在连那些症状都统统消失,后颈的纱布已经拆了,伤口在Alpha的身体功能影响下快速愈合,就快连痕迹都看不见了。
如果不是晏丞还能摸到多出来的腺体在原本平坦的后颈处突了起来,他甚至会怀疑这是不是只是自己做了一场长久的梦而已。
晏丞撑着床面坐起来,觉得肩部发沉,脖子酸痛,额头也有点热,动作一大眼前就黑了一下,昏昏沉沉的,有点像发烧的感觉。
他把脚踩在地面上,身体刚离开床,膝盖就支撑不住地一软,整个人往前一扑,狠狠地跪倒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晏丞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他的力气好像瞬间全都消失了,连最简单的撑起手臂都做不到,整个人蜷缩在地面上,下腹开始窜起一波接着一波的热度,丝绸面料的深蓝睡裤被撑起一个吓人的弧度,几瞬之间被沾湿,深蓝色变得近乎黑色。
下腹的热度是几乎要把人烧成灰烬的高温,晏丞忍不住发出低沉的喘|声,连鼻息都是滚烫的。
晏丞被突如其来的高热锤了一下大脑,迷茫散去后,他一边觉得身上难受,一边露出了个期待已久的笑容,笑容出现在因为难耐儿扭曲的脸上极其不合时宜,在黑暗里显得尤其狰狞可怖。
晏丞咬紧牙关,这一个星期里从没有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就像装满水的气球砰然爆裂,奶糖被掩盖在冰雪下散发出丝丝冷冽又甜腻的味道,盈满了整个空荡的房间,又像找到目标对象一样猛烈地冲向晏丞,将他团团包裹住,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身体里,沿着血液的流动疯狂流窜。
“嗯啊——”晏丞像困兽一样躺倒在地面上,眉头紧锁,牙齿几乎将嘴唇咬烂,却还是忍不住发出濒死般的嘶吼:“小池——”
他眼睛睁得极大,眼角好像下一秒就要撕裂一样泛着红,手臂肌肉鼓起,手背上全是冒起的青筋,在地上疯狂地抓挠,指甲划过瓷砖发出刺耳的声响,“小池……小池……”
身体内部有火在烧,又有巨锤在敲,烧红铁棍的在他的身|体|里|面|搅弄,搅得五脏六腑燃烧着破碎,搅得他整个身体都发疼,一直在颤抖着发汗。
他浑身上下都在不满地叫嚣,想要那个会软软笑着的人跟他拥抱,跟他肌肤相贴,他想要闻到那个甜蜜却不腻人的奶糖味的信息素,想要那个信息素温柔地包裹他、安抚他。
身体完全不受晏丞的控制,他像一只丧家之犬在地上疯狂地打滚爬动,眼泪停不下来地往下掉,很快就将他的衣领全部濡湿。
除了情不自禁发出的惨烈的嘶吼以外,晏丞嘴里能吐出的话语就只剩下乞求:“小池……小池……”
他好不容易爬出了自己的房间,眼里只能看见池希烨紧闭的房门:“小池……看看我……你在哪里……求求你……”
无论他怎么努力向前爬,池希烨的房门在他眼里依旧遥不可及,他的身体剧痛,只渴望着池希烨的味道和声音,但无论他怎么求,都没有人回应。
求而不得的痛苦终于让晏丞承受不住,他软弱地痛哭出声:“救救我,小池……”
晏丞哭喊道:“求求你……抱抱我……我好想要你啊……”
晏丞看起来毫无理智和形象地在地上翻滚,露出最丑陋软弱的一面,但实际上,他的思维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清晰。
他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冷眼旁观自己的丑态,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的同时,心脏疼痛得无以复加。
原来发情期这么痛苦吗?
晏丞的眼睛被眼泪蒙住,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在心里迷茫地想:在池希烨这么痛苦的时候,他都干了些什么?
晏丞听见自己含含糊糊地乞求着、喊着池希烨的名字,仿佛身体和灵魂一分为二,身体在为自己痛苦,灵魂却跨过遥远的时间,终于懂了池希烨当时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