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发出去后秦丘却久久没有回复,沈路心中突然有些惴惴,想着自己是不是预料错了?自己和室友的关系是不是根本就还没好到能互相开玩笑的程度?
就在沈路打了句道歉的话准备发出去时,秦丘的回复终于姗姗来迟:我和朋友在一起,刚才为了修理他花了点时间,没能及时回复你很抱歉。
沈路默默将输入框内的文字逐个删除,接着重新发送道:没事的啊,不用道歉!
秦丘(S.C):会的。
有些跟不上室友这措不及防的两个字的沈路:啊?
秦丘(S.C):我是说,你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看到你想见的人的正脸的[/微笑]。
第17章 十七章
秦丘(S.C):我是说,你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看到那个人的正脸的[/微笑]。
沈路一时语塞,只觉得秦丘的回答过于官方,不管他之后怎么接话好像都能轻而易举将话题聊死。
他正觉得纠结不已,办公室外这时忽然隐约传来女人的声音,便拿着手机出门探看,然后就见一个把自己浑身上下裹得相当严实的女人,正拉着前台警员不停低声念叨着什么。
“Robert,怎么了?”
“Sean,这位女士想报案,可咱们局里好多人都去外面吃饭了,”听到沈路的声音,前台警员迅速抬头露出个解脱般的感激眼神,“我让她在这里稍等几分钟,但她好像特别急,一直缠着我去她邻居家看看,但又说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那就跟我说吧,”沈路走到女人身边,将手机解锁开启录音功能,“为什么您想让我们去您邻居家里?有任何觉得可疑的地方都可以向我们提出来。”
半小时后,沈路将录音在办公室内向同事们播放完毕,他有点儿担心大家责怪他没将报案人留下来,不等大家开口便用极快的语速补充:“我其实有告诉过她再等十分钟你们就会回来上班,但她不愿意多等,把她想说的交代完就赶紧走了。”
“没事,你做得很好,下次遇到这种事不需要给我们录音,自行判断就可以了,”黑人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表示鼓励,“报案的女人你就不用管了,安心看完我们给你的刑事档案就行。”
沈路闻言一愣:“真的不用管吗?万一她的邻居真的很危险又该怎么办?”
“别操心啦Sean,其实是这样的,你录音里的女士上个月就来咱们局里报过案了,连报案的内容都一模一样,”Bella便转过办公椅面向沈路,用无奈的语气解释道,“当时她就说她的邻居曾是个杀人犯,跟他们对视的时候样子很凶狠,她害怕邻居会对他们做些什么,所以想让我们去查一下她邻居的家云云……我们觉得可能有威胁就申请搜查令过去了,结果她邻居其实什么都没做,家里除了有一把菜刀一把水果刀外连别的管制刀具都没有。”
“我们也向周围的居民打听过,那个人平时连出门买菜都是尽量避开了周围的邻居,能不和邻居说话就不和邻居说话,对周围没有任何威胁,”Bella面上逐渐露出了些怜悯的神色,“其实那就是个出狱回家后被邻居针对的可怜人。”
沈路皱起眉:“那个人曾经是个杀人犯?”
“是过失杀人,为了保护他妹妹,然后被法院判刑了三年,”Bella转回身子,从电脑里找出一份文件发到了沈路邮箱,“上个月出警的时候我们查过他的资料,档案还在我这里存着没删呢,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拿去看看。”
沈路便从邮箱里调出文件,一眼就找到了位于文件后半页的犯罪记录。
他们谈论的对象名为Malcolm Johnson,29岁,两年前为保护妹妹免受性侵犯而造成过失杀人,被法院判决入狱三年,入狱期间表现良好,经假释官裁决后此人便在两个月前被予以假释。
沈路将文件从后反着往前看,Malcolm Johnson是个本科毕业生,学的专业是应用物理,他上的学校不算顶尖,但在校期间无不良记录,也没染上抽烟酗酒吸/毒之类的陋习。
这令人惋惜的档案也让沈路沉默了片刻,随即他想起什么似的脱口而出:“标签理论。”
Bella不解:“什么?”
“这是犯罪社会学里的理论,是说一个人的行为一旦不小心发生偏差,他身边的人就可能根据他的行为给他贴上相应的标签,比如Johnson经历过一次过失杀人,他周围的人就把‘杀人犯’三个字当作他身上再也无法撕掉的标签,再也无法用正常的眼光来看待Johnson,”沈路便轻叹着向Bella讲解,“通常情况下,这些标签会给人带来非常沉重的社会压力,很可能会让被贴上标签的人的自我认知发生转变,他会开始觉得自己就是人们所认为的那个样子,从而做出更加违反社会准则的异常行为。”
“这个理论有时也被叫做‘自我预言的应验’,就是说一个人坚信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那他最终就可能真的成为那样的人,”沈路将Malcolm Johnson的住址复制下来保存到手机里,接着转过头对黑人警官道,“副局,我担心Johnson现在正处于一个压力极大的环境下,想下班后去找他谈一谈,成吗?”
黑人警官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镜:“是代表局里还是代表个人?”
沈路疑惑地盯了会儿自己的长官,半晌眸子恍然大悟般亮了起来:“代表个人!”
“代表个人的话就不算违规,”黑人警官便冲他笑了笑,“今天没什么要你处理的事情,等你看完以前的案子就可以走了,我特批你提前下班。”
得了特批的沈路火速分析完案子,提起公文包便离开警局,打了个车朝Malcolm Johnson家中飞驰而去。掏出手机向司机念出Johnson家地址时,沈路发现自己之前又不小心错过了条来自秦丘的消息,男人继续了中午的话题,在询问他对于虐童犯被杀一事的看法。
沈路思索了片刻该如何措辞,接着没有任何迟疑地道:是错的。
秦丘的回复来得很快:为什么这么觉得?
Sean沈:因为杀人凶手做了在法治社会下绝对不能做的事。
在这个国家遥远的最北边,秦丘穿着羽绒服在雪地中缓步而行,见正和自己对话的青年持有这样的观点,不禁眸光一沉:为什么?
Sean沈:啊,这个,难道不是因为不管理由是什么,杀人这件事就是不对的吗?
S.C: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还想知道你更深刻的想法。
S.C:Sean你是法律的绝对拥护者吗?你有这样的观点是因为法律这样规定了?
当走到一棵枯残的枫树下时,秦丘便停下脚步,一脸平淡地盯着手中的触屏手机。他已经决定了,不管青年之后的回复是与不是,他都会给青年发去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告诉对方“其实我跟你有着同样的看法”。
可如果青年的回答是yes,那自己一定会觉得有点惋惜的吧,秦丘有些苦恼地想,可他眸中却无一丝难过,有的只是将要把敌人摧毁的兴致盎然。
秦丘早就考虑过不小心将沈路看走眼的可能性,他这小室友也许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和他持有同样的愿望。假如青年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只是个被法律条文洗脑得失去了自我的执法傀儡的话,那他一定会忍不住去做些什么,好让自己的小室友眼睁睁看着曾坚守的那份信念被逐渐摧毁。
到时候对方信仰破碎的脆弱模样一定会非常动人,不知那动人的样子能否填补自己心中微妙的空缺?
想到这里,秦丘不禁露出个病态的笑容来,那笑容却很美,美得像是腐败不堪的残骸之上开了朵血红而娇艳的荼蘼。
来吧,不管是什么答案,通通都抛过来吧。
秦丘用淡漠的目光掩盖住源自灵魂的急不可待,青年用户名下那几个“正在输入中”的小字就仿佛来自深渊的摆钟秒针,滴答滴答开启了倒计时。
Sean沈:其实也不是,怎么说呢,如果有人能去杀掉那些穷凶恶极的罪犯就好了,这种想法我也不是就完全没有过。
秦丘蓝色的眸子闪了闪:怎么,你也觉得这个虐童犯被杀很大快人心?
Sean沈:不是啊,我刚才说了,我觉得这件事从根本上就是不好的,不过跟法律确实关系不大,毕竟法律是一种变化性很强的东西,它要怎样变化仅仅取决于当代立法者是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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