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良不禁蹙眉。刚才是不是跳过很多内容?
【对不起。我听不太懂】
【人总是最疼爱自己】
【....喔】
【长大之后,连年轻时满是失败且愚昧的自己都显得可爱】
以现在进行式过着充满失败且愚昧日子的自己无法体会的感受。
【梦碎后十五年。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带领拍出与自己年轻时相似作品的徒弟取得木村伊兵卫赏的殊荣。这样不是很浪漫吗?】
【我还是不太懂】
【也是啦。每个人心中的浪漫都需要相当程度的熟成期。等你得奖,或许某人会想起野口以前好像也拍过类似的照片。接着我的旧作品被挖出来,大家惊讶地说没想到十五年前就出现过这样的作品了。显现出当年评审无能的同时,我的旧作也重新有了价值。简直就是浪漫的范本】
【是喔】
【所以接受得奖访谈的时候,记得说是我的功劳】
【啥?】
【多亏了野口大海老师,我才能走到现在。若非野口老师看中我的潜力,自己不会有今天。全都是老师的功劳。】
野口笑着这样嘱咐,终究感到不满。大致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但没办法接受自己的人生任人霸占,只为了他自私的怀旧情绪。
【别那么不开心嘛】
【我偏要。请不要擅自占据别人的人生重要场面】
结果野口却一脸意外。
【我以为你的吐槽会是,请别对学生做出那么超过的要求】
【咦?】
【嘴上说哪有资格,结果还是想象着自己站上颁奖台的景象嘛】
脑中瞬间刷白。
【..........啊.............】
理解的瞬间,整张脸发热。
野口则窃笑着欣赏平良的反应。
【不,我的意思是,那个...】
【我看你哦,大概要从承认自己的欲望开始,才算踏出第一步吧】
打从心底觉得自己办不到就没必要不开心,可以当做玩笑话带过。自己却认真思考了那样的未来。用谦逊的态度包装自己,内心深处却怀抱着毫无根据的自信。自己的这一面彻底被拉到太阳下。
类似遭人恶意套话之后的感受。摄影奖第一阶段落选的时候真的很沮丧。自己落选,那家伙却通过了,那家伙的照片哪里比自己好了?那时候对社团伙伴的嫉妒也是[这么一回事]。
【.....野口先生太过分了】
平良一脸快哭的样子望着野口。
【想办法熬过去。每个大人都曾经丢脸过】
面对平良煎熬得仿佛头顶都快冒烟的模样,野口突然眯眼道...
【好好感恩你有幸遇到这么照顾人的师傅吧】
促狭的笑容掺杂些许苦涩,令人越来越搞不清楚哪些是玩笑,哪些是真心话。至少明白野口是认真想照顾这样的自己。这点让现在的自己满怀感谢。
【.....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平良低头表意。
【恩恩。好好干吧】
野口点头回应。平良总算有了清楚的认知。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师傅,自己今后就在这个人手下学习各式各样的事情。
【担心安奈会紧张,社长叫我过来露个脸】
清居指着买来当探班点心的冰淇淋。
【平良,你还有空在那边聊天啊?准备好自己的相机】
【自己的相机?】
见清居表示疑惑,野口得意一笑。
【今天说不定会成为这家伙正式出道的日子喔】
【咦,你要拍?】
清居难得如此惊讶。【真厉害】说完有那么一瞬间,露出落寞的表情。虽然有点介意,却被野口催促着推到已经设置好器材的客房。清居随后跟上。
【光线要怎么安排?今天的天气....不,算了,总之先随你意思拍】
见平良从包包里拿出相机,野口便停止发言。之前吩咐平良今天要准备自己的相机过来,直到现在才明白野口的用意。
但是明白跟实行是两回事。
面对如此破格的机会,情绪的指针却毫无动静。
【喂,不用那么紧张。你拍的照片不一定会刊出来。这次的照片对安奈跟桐谷来说也是重要的关键,一定会严格挑选,我猜你的照片百分之九十九不会被选上。反正你也不可能拍出比我更好的照片,安心上场当一次炮灰吧。当做累积经验】
交杂玩笑话的一番话,听得出来是想让平良放松。
【不,我认为...不是那个问题】
【不然是什么问题,说出来听听】
【就是....】
面对一般人不惜下跪都要求来的绝佳机会,自己正要讲出非常愚蠢的拒绝理由。可能会被咒骂着[开什么玩笑]然后被一脚踹出去。宝贵的师徒关系恐怕也会因此而毁坏。但是这件事对自己而言近似灵魂的契约,绝对无法退让。
【平良,时间有限。快点说】
野口烦躁催促,只好握紧拳头开口。
【人物摄影方面,除了某个人以外,我谁都不想拍】
【啥?】野口不悦似地蹙眉。
【对、对不起。但是,就、就是这样】
---我看你喔,大概要从承认自己的欲望开始,才算踏出第一步吧。
说得有理。一定是那样没错,所以做好觉悟吧。
【人物摄影方面,我现在想拍的只有清居一个对象】
野口呆若木鸡,清居做出[笨]的嘴型,八成想骂[笨蛋]。
【......对不起】
深深鞠躬谢罪。宽容的关照自己这样的人,替自己制造大好机会,自己却当众践踏他的颜面。有够差劲。但是真的生不出任何情绪去做,自己也没办法控制。
-----长大之后,连年轻时满是失败且愚昧的自己都显得可爱。
真的是那样吗?就算自己这么不懂得应变、愚蠢到人尽皆知又嚣张也一样吗?
【你这人真的是...】
听闻野口无力地低语,平良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预期会发火的野口只有一脸诡异。像在拼命压抑随时都要笑出来的冲动。
【开什么玩笑!】
结果是清居大声怒吼。
【容我们失陪一下。让我跟这家伙谈谈。】
清居用力推着平良,把人赶到房外。
【喂、慢着,清居?】
【很快就好】
清居咻碰一声阖上拉门。低声责备平良。
【你是笨到什么程度啊?不明白这是多大的机会吗?】
【メ、我、我懂啊,但就是办不到啊。我没办法拍清居以外的人】
清居的眉头皱到不能再更深。
【这是什么道理?你上次不是跟野口先生说过没有想拍的东西吗?所以你其实也没那么想拍我吧?】
清居的话让平良再度忆起之后没再追究,却是造成分居的导火索。
【.....我、我很想拍啊。其实我最想拍的就是清居】
怯懦地低声说。打从初次见面那天,清居就已经带走了自己的一切。自己想拍的只有清居。除了清居不做他想。但是又不能那样表明。因为那主张对自己而言就像一道耸立天际的高墙。
【....刚开始只是看着就很满足】
怯懦地继续说。本来只要看着就很满足,交往成为恋人之后,不知觉间期望越来越高。不自量力持续增长的欲望让自己害怕。害怕自己伸手抓住那颗不该碰触的星星,扼杀了它的光芒。
【再、再者,野口先生问的是[职业上想拍的东西],跟职业摄影师相比,我没自信拍出最美的清居,也没那个技术】
美丽凌驾所有人之上的高贵国王岂可被自己的手弄脏。结巴者如此说明之后,清居的表情变得超级可怕,简直跟鬼一样。
【你这个...混蛋自大狂!】
小腿骨被使劲一踹,平良痛得喊叫出声。
【这什么自以为是的理论,你知道我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我不知道。我不会去猜清居的心---】
【你给我猜!】
【咦?】
愤怒、怨恨、不甘愿,混合所有情绪的眼神瞪得自己全身僵直。
不知道。不知道啊。贴在地面的小石头怎么可能知道夜空中星星的心情。但是第一次有了好像不该是这样的念头。清居很少像这样泄露大量情绪。既然清居吩咐了,自己就要努力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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