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明森此时陷入了池宁构建的幻境中。昨晚的事态发展拐入另一个方向,池宁从教室逃脱,很快被他抓住,梁行野没及时赶到,谢辛干脆利落地收拾了池宁,随后在谢诺的哭闹中带她回了谢家。
教室吉他碎片落了一地,池宁奄奄一息地躺在角落,等着警方接手。
确认视频信息彻底删干净后,他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池宁,对上他眼睛那刻,恍惚须臾,不受控制地接话。
池宁:“是你猥亵了谢诺,不是我。”
“是我做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要怪只能怪宋晓意,叫她乖乖等我,竟然学会了反抗。我一去教室发现没有人,看见谢诺趴着睡着了,鬼迷心窍。”岑明森沉溺在池宁眼中,“不算猥亵,就隔着衣服摸了几下。她是谢家的宝贝疙瘩,我哪敢来真的?”
又继续道:“要是露馅了,别说谢辛,谢川第一个弄死我。像宋晓意这样,年纪小无所依靠,缺爱,内向敏感的才真正好掌控……”
“除了她们,你还欺负了谁?”
“没几个,自从我因为诱哄未成年少女被逼出乐坛,很少轻易下手。”
他年少成名,在最火的时候激流勇退,对外称淡泊名利,找寻生活的意义。实则私生活混乱,玩的其中一个女孩家长是律师,咬着他不放。
证据确凿无可推脱,不过那女孩是收养的,有机会谈条件。谈判了半个月,女孩家长态度松动,最后他赔了大半身家,还被要求放弃公众人物的身份。
他了解相关法律,犯的事属于从重处罚的范畴,起码十年以上,进局子和当个普通人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这场交涉他隐藏得好,所有流程都由他一手打点,隐秘到连当时的助手都一无所知,这才留了个好名声。
谢川是有名的殿堂级音乐人,身上留存着艺术家醉心于己,不问世事的特质,着眼于来往对象的音乐造诣,不多过问私生活。
岑明森能年少成名,天赋无可指摘,加上他外在形象儒雅随和,早年跟谢川合作后,两人渐渐熟识,而对于他的本性,谢川一直蒙在鼓里。
当听到“不算猥亵,就隔着衣服摸了几下”的瞬间,谢辛怒气冲天,顾不上探究岑明森为何有问必答,一股脑想冲进书房,被梁行野及时拦住,“你先听完。”
岑明森最后一个字落地,谢辛忍无可忍,所谓的教养烟消云散,猛地踹开了书房门。
池宁吓了一跳,麻溜地跑到梁行野身边,梁行野轻揽他的肩,“走吧,剩下的谢辛会料理。”
回程路上,梁行野问:“为什么要特意选深夜?”
要不是昨晚池宁提起,他都快忘了池宁能构造幻境。
“别的时间也行,但对象思绪迷糊的时候成功率最高,”池宁扒拉着安全带,小声嘀咕,“我第一次遇见你,给你吐泡泡,你都不上当。”
在幻境里的沉浸度与意志力有关,梁行野意志力强,当时和池宁又是陌路,很难完全沉浸。
但其实受到了影响,不然池宁出现第二天,梁行野就会送他去野生动物保护站。
梁行野腾出手揉他脑袋:“是我的错。”
池宁问:“岑明森会被揍吗?”
“不止,”梁行野沉声,“他要为所有做过的错事买单。”
谢辛提前做了准备,找的保镖早早候在客厅,岑明森不死也得脱层皮。
即使进了监狱,谢家也不会放过他,搞些让人生不如死的小动作太简单了。
梁行野也准备插一手,这种社会渣滓,该得到切实的教训。
池宁不清楚岑明森怎么买的单,只知道岑家别墅被封了,他去收拾东西的时候,碰到了宋晓意。
依旧是傍晚,天很蓝很清,寒风凛凛,落地的泡桐树叶子一踩发出脆响。他们站在别墅外,都背着吉他,相互对视,谁也没有先开口。
陆陆续续有人穿过他们之间的路段进出,等周围的环境沉寂下来,宋晓意走到他面前。
宋晓意的刘海长得有些遮眼,眼睛黝黑清透,却无神。脸蛋干燥,起了死皮,像一粒被荆棘勾破花瓣的花苞。
“你还好吗?”池宁问。
“挺好的。”
池宁踩着红砖,看上面被夕阳切割成奇怪形状的光影。过了会儿,他说:“你让我离岑明森远点,是在保护我,那你怎么不早点……早点反抗呢?”
宋晓意很安静地望着他。
“怎么了?”
宋晓意忽然从口袋掏出一枚小吉他胸针,不答反问:“这么贵的东西,丢了也不心疼,你家里人肯定很疼你吧?”
小吉他胸针是她在走廊捡到的,太漂亮了,她没打算占为己有,只想短暂地拥有几天,再物归原主。
池宁握着失而复得的胸针,愣怔了一下。
“你喜欢这个胸针吗?”胸针上的碎钻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他回过神,“但这是梁行野买的,不属于我,我不能送给你。等我以后攒到钱了,给你买一模一样的。”
“不喜欢,我刚捡到不久,事情太多,一时忘了还。”宋晓意沉默许久。警察私底下找了她,谢辛也去了,她等阳光从破碎的泡桐树叶子褪到台阶时,才说,“前天晚上的那通电话……对不起……”
经历并不愉快,池宁曾经觉得是自己的错,莽撞,想法单纯,给梁行野惹了麻烦。但梁行野说罪恶源头是岑明森,他才是真正需要忏悔的人。
“宋晓意,不是你的错,”池宁说,“我们谁都不用道歉。”
有人从旁边经过,窃窃私语地揣测别墅被封的原因。宋晓意戴上羽绒服帽子,“我走了。”
池宁叫住她:“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很早之前,池宁问过相似的话。那时他和宋晓意稍微熟悉了点,下课后攀谈,聊起音乐。他说谢川是他偶像,有朝一日他也要像他那样开万众瞩目的演唱会。
无关名利,他第一次接触音乐,是通过陈向东,随后又了解了直播,推着他学下去的动力,除了自身爱好和能顺利融入社会,最主要的当属于找到他哥的渴望。
街头演唱太寥落,直播籍籍无名,只有站在布满聚光灯的舞台上,才能让更多的人看见他。
宋晓意认真倾听着,用无比笃定的口吻告诉他,“我相信你,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于是池宁问:“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宋晓意笑起来,梨涡浮现,“我要去听你的演唱会。”
但这次她没有回答。
天气很好,夕阳垂坠,她背对池宁离开,瘦得像道影子。
梁行野在转盘处等,池宁提着吉他上了车,他跟梁行野谈及刚才,又拿出小吉他胸针。梁行野听罢,启动车子,滑行到宋晓意旁边,停车鸣笛,打开车窗。
池宁探出身,“宋晓意快上车,我们送你回家。”
“不用了。”
“没关系,”梁行野接话,“我和你爸有生意往来,正好有事要谈,上车吧小姑娘。”
宋晓意坐到后座,她以为路上他们会说些什么,然而并没有,好像只是单纯送她回家。
宋家和梁家住在一个别墅区,一头一尾离得远。沿着柏油路直至尽头,露出一座欧式风别墅,独具特色的屋顶下,立着精致的罗马柱,院墙富丽堂皇。
梁行野确实有事跟宋晓意她爸宋贺源谈,云城经济发达,人口众多,能在这扎根的都有些手段,生意弯弯绕绕,免不了牵扯。
宋贺源提前得知了消息,为表诚意在门口等,梁行野一下车,就笑着迎上前寒暄,忽见宋晓意从车里下来,笑容转变为讶异,“梁总,这……”
“我去岑明森那接家里一个小朋友,他和晓意关系好,就顺带捎了一程,”梁行野笑着调侃,“宋总家的司机得扣工资啊,玩忽职守忘了接人。”
“是是是,”宋贺源亲昵地拍宋晓意的肩,嗔怪道,“你这孩子,没人来接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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