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何这一生病,直接打破了他等级森严的花钱计划,筹手术费一步登顶升至第一位。
很难判断应不应该,或者值不值,江若只觉得自己必须要这么做。
理由也很简单,合租后的第一个春节,安何没回老家,在枫城给他包了顿饺子。
他记得安何当时说:“我把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只记得枫城,所以这肯定是个好地方,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留下来。”
枫城并非江若的老家,他是为了上学才来到这里,就算待了四五年也谈不上有什么归属感。
他和安何不一样,又有种微妙的相似。
或许人类天然有在其他人身上找补缺失的天性,江若希望安何能守住与这方土地的羁绊,牢牢的,不要像他一样漂泊不定,每当在睡梦中急速下坠时,伸出手连根藤蔓都抓不到。
如此想通之后,下翻通话记录,拨出那个没署名的号码时,江若那点微末的耻辱难堪也消减至零。
更谈不上什么唯恐歧路亡羊的心理挣扎。
他有正当理由,也有非这么做不可的底气,接通后直截了当问:“上回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指的自是席与风让江若想好要什么,再给他打电话这件事。
没等多久,电话那头传来席与风沉沉的声音:“当然。”
第6章 莺飞
即便打过腹稿,自认并不紧张,在听到肯定的回答后,江若还是松了口气。
“那见一面吧。”他说,“时间你定。”
席与风没有表示异议,挂电话约莫半小时后,通过短信发来一个地址,时间定在后天下午五点。
想来他们这种人是很忙的,分分钟千亿资产的来去,能腾出一时半刻跟“平民”见面,江若合该谢主隆恩,然后乖乖退下。
江若偏不。
他回了条短信过去:撞档期了,六点行不行?
过几分钟,席与风回复:可以。
实际上江若这个咖位的演员,还用不着排档期。
但总归有几件自己的事要忙,比方说这天,他要去一个剧组试镜。
林晓帮他牵线得到的机会,说是新成立的影视公司投拍的,故而没太多陈腐的条框规矩,感兴趣的角色都可以试试。
江若选了男三号,内敛深情人设,暗恋女主,镜头台词少,没什么存在感。
重点是竞争不激烈,成功率较高。
试镜安排在下午,地点在一家酒店。
其他主要角色也在这里试镜,剧组开了几个房间,门口放了指示牌,走道里乌泱泱站满人。
多是年轻鲜嫩的生面孔,江若站在其中最短的队伍里,数了数前面几个房间门口在排队的人数,在心里把胜算又拉高十个百分点。
男一男二就算削尖脑袋也不一定抢得到,毕竟还有内定这回事。
虽然在试镜这件事上被泼过无数次冷水的江若如今妥妥地是个保守派,但队伍向前经过男二的试镜房间时,还是没忍住,朝里头看了几眼。
剧本他在医院陪床时抽空看了,男二是名舞者,相较于男一号与女主角的感情戏较少,事业线反而颇为丰满。
他和女主是青梅竹马,从小热爱舞蹈,却在登顶的路上因为一场意外跟腱断裂,再无法跳他最爱的芭蕾,也因此在青春最好的几年中变得消极颓废。后来,他在机缘巧合之下被点醒,更换主修舞种重新回到舞台上发光发热,进而重获新生。
江若对这个角色最感兴趣,连安何翻了几页剧本后,都说这个角色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
可合适又怎么样?江若望向里面在试镜的男演员,显是来前没做功课,芭蕾基本手位都摆不对,活像只招摇过市的鸭子。
按捺住换个队排的冲动,江若别开视线,强行转走注意力。
试镜过程很顺利,选角导演抽的那段台词正是江若预演过的。
结果怎样不好说,毕竟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选角导演让回去等消息,江若便向评审席鞠躬,退场。
到外面抬头瞧一眼天色,来时还能看见云缝里漏出来的一点阳光,这会儿已然阴云密布,酝酿着一场不知去向的雨。
为省钱,江若还是坐公交。
天气变化影响交通,城市主干道部分路段拥堵,导致花在路上的时间拉长,等江若抵达目的地,距离六点已经过去十三分钟。
奔跑着冲进写字楼,对前台说找席与风的时候,江若分明看到那小姑娘眼神中的犹疑,掏出手机正要自证,就听一道声音从旁传来。
“是江先生吗?”
江若扭头,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过来,忙应道:“是的。”
“席总让我来接您。”男青年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跟我来。”
江若原以为自己会被带到顶层。按照电视剧的套路,总裁办公室都设在最高处,目的是方便站在落地窗前俯视整座城市。
或者为了即便不关门窗,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做一些销魂乐事。
结果电梯到十五层就停了。江若跟在男青年后头没走几步,到了一间大门虚掩的会议室门口。
进到里面,席与风果然坐在长桌的一头,右手搭在座椅扶手上,左手拿着份文件模样的东西。
同一只手,食指和中指间夹了支烟。
听到声音,席与风掀眼,放下文件之后顺手把烟在旁边的烟灰缸里按灭。
窗户是开着的,本就浅淡的烟草味四散开去,江若在离席与风不远不近的一个位置坐下的时候,已经几乎闻不到了。
嗅觉捕捉不到的信息,转而由视觉补上。头一回在全然清醒的状态下观察这人,江若将眼前的和脑海中的一一对应,让模糊的细节变得具体。
事后的清晨,江若曾醒来过一次。
当时累得厉害,艰难地半睁眼睛,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床头,正在穿衣服。
衬衫纽扣自下往上,一路扣到喉结位置。侧面视角更显此人肩颈下颌线条优越,稍一侧身,胸肌轮廓都能看个分明。
而此刻,席与风穿戴整齐,让见过他衣衫不整的样子的江若有些不确定,好像那晚和眼前的是两个人。
至少那晚的席与风是有温度的,不像现在冷静得过分,仿佛进来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缕无关紧要的空气。
面对来者毫不遮掩的视线,席与风的反应是抬手看腕表,说:“你迟到了。”
并非责怪的语气,而是陈述事实。
弄得江若一时愣怔,半晌才给出回应:“……路上堵。”
所幸席与风并没有打算同他计较,开门见山切入正题:“要什么,想好了吗?”
江若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对方的节奏。根据他的经验,这种类似敲诈的行为,被敲诈的一方应该竖起十足的戒备,至少先发制人划个范围,告诉他哪些可以要,哪些想都别想。
不过也省去了浪费口舌的麻烦。
江若便也直截了当地说:“借钱。”
然后报了“三”打头的六位数,刚够安何的手术费以及后续的治疗开销。
几乎是江若刚收声,席与风就从手边的文件里抽了张纸,反过来空白面朝上,推到江若面前。
“卡号。”
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快到江若行走江湖的一套谈判技巧都没派上用场。
拿到卡号,席与风递给身边助理模样的青年,让他去打款。
十分钟不到,江若就收到了到账短信,整整三十万,一分不少。
纸和笔还在手边,江若在卡号下面另起一行,写下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证号。
这才是他要求面谈的目的,当面给出承诺显得诚恳许多,不然怎么看都像个骗完钱扭头就玩消失的人渣。
“我叫江若。”他把纸递回去,“这笔钱我今年内一定如数归还,如果您不放心,可以留个——”
“不必。”席与风看都没看那纸一眼,“这是你应得的。”
短短几个字,让江若心口倏地一凉。
是了,初次见面他就在讹钱,旁人不了解他的过去,亦不知他秉性,自是先入为主,给他贴上了另有所图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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