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梁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发出了一声很轻微的诧异。
懵懵懂懂间沈念似乎明白了什么,为什么沈崇山见到顾执和自己在一起睡觉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为什么他会连高考也忽略地暗示自己那些,为什么他会担心自己和顾执之间有什么。一开始沈念还不理解沈崇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但现在看来,似乎都有了解答。
他这一生爱而不得,过得很苦,所以才担心自己和顾执重蹈他的覆辙。
照片里的沈崇山还是20出头的年纪,穿着白衬衫,青春也带着书生气,他的旁边站着的人和他差不多年纪,中间的女人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笑得一脸灿烂,而沈崇山的目光却在那个人的身上,即便是照片也能看出那眼神有多温柔。
被沈崇山看着的男人,有点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有点像顾执。”梁秋说了句,看向顾执:“和你有关系?”
顾执其实对沈崇山的遗物并不感兴趣,看这些还不如看沈念来的更让人觉得有趣,可梁秋的这句话他听到了,让他不得不看向那张照片,只一眼就愣住了,顾不得许多地从沈念的手中抢过照片凑在眼前仔仔细细的确认。
沈念看向顾执:“你认识?”
顾执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在反复确认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最后他放弃了,他没办法欺骗自己说不是。
“我爸妈。”顾执说。
其实沈崇山是顾铭的好朋友,在他离开之后还把顾执接来身边照看,有合照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顾执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他把照片折叠起来之后只有沈崇山和顾铭两个人。
顾执盯着那道折痕,那两个人许久才把照片还给了沈念。
沈念接过,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在顾执父亲去世之后沈崇山会把顾执带在身边照顾,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又为什么沈念时常会觉得沈崇山看着顾执的眼神是在看另一个人。
原来,原来是这样。
沈念把照片折叠好放回夹层的时候,顾执鬼使神差地神差地问了句:
“所以,沈叔叔是喜欢顾铭吗?”
那个眼神,那个折痕好奇怪。
沈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顾执也似乎并不在意地继续问:“所以男生……是可以喜欢男生的,对吗?”
沈念转头去看顾执,顾执也看着沈念,那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沈念也无法具体形容,可他下意识不喜欢这样的改变,甚至有些后悔在这个时候看遗物了。
沈念错开了他的视线,也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没人回应顾执的话,梁秋在盯着顾执看了几秒之后放弃继续思考的闭上了眼睛,靠回了墙壁,像是准备睡了,而顾执就在这样的沉默里盯着沈念看了许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
第55章 故事
沈崇山出殡的那一天游晓月也来了, 沈念有些意外,还以为她吊唁过后就离开了。
不过也没什么区别,沈念也不怎么在意。
上午不到八点, 棺木搬进了灵堂,沈崇山要从冰棺移至木棺继而下葬, 沈念站在墙边角落的位置看着他们进进出出, 那口木棺似乎很沉, 竟要七八个人来抬,沈念没什么兴趣,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沈崇山的脸上。
经历过秦奶奶的事情,沈念知道,知道沈崇山的尸体进入木棺之后就要封棺了,之后这个人,哪怕是一具尸体, 自己也再也看不到了。
沈崇山要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
棺盖缓缓地盖上去的时候,沈念那好不容易缝合在一起的身体似乎又在缓缓地从中间被撕开,他甚至能听到皮肉分离的声音。
他很想阻止他们这么做,他甚至有一种让沈崇山永远躺在冰棺里躺着的冲动, 他不明白就那么躺在那里有什么不可以, 顾执跟着他,似乎他要做什么都可以,要做什么都会陪着他。
可梁秋却拉住了他, 沈念那本就不理智的冲动得到抑制, 他回头看过去,才发现梁秋也已红了眼眶。
“小念, 会过去的。”梁秋说。
沈念有些迷茫, 会过去的, 什么会过去?又会在什么时候过去?沈念不知道,他只知道耳边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封棺’,然后棺盖在自己的面前一点点的顺着棺木的尾部推上来,沈崇山的身体在一点点的自视线消失,直至再也看不到。
小辈们早已经跪了一地,沈念作为唯一的儿子自然也应该要跪的,可他却没有,他伸手去碰触那其实并不怎么光滑却很冰冷的棺盖,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可他就是想感受。
顾执跟着他,陪着他,牵着他。
陈叔又过来提醒让他跪下让他哭了,沈念听到了,却没听话,他就像个木头人一般的眼睁睁地看着那长钉一下又一下的狠狠地将棺盖和棺身钉在了一起,力道大到自己放在棺盖上的手也跟着震颤。
震到麻木。
沈崇山现在是什么感受?里面很黑吧?什么都看不到吧?也呼吸不上来吧?很难受吧?沈念控制不住地在想这些,但回头想想这些问题有多可笑,沈崇山什么都不会感觉到,他死了,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棺木离开了家,在巷口有短暂的停留,沈念作为唯一的儿子要绕着棺木走三圈然后摔盆,陈叔悄悄地告诉沈念:“要哭的,即便是做做样子也要哭的。”
可沈念依然没有哭,他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的面无表情地摔了盆,农村摔盆的寓意有很多种,有人说是为了表明完成了一个晚辈该尽的义务和责任,也有人说这是逝者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用的,摔碎了就不能喝了,希望逝者记得和生者一起的日子。
沈念的不哭不痛让周围围观的人开始指指点点,沈念听到了,然后体会到了梁秋口中所谓的‘爽快的痛感’,他们越说自己白眼狼,越说自己没良心,越说自己不是人,沈念的心里就越痛快,那些沈崇山骂不了自己的话,由这些人的嘴里说出来也未尝不可。
他就在这样的骂声中暗暗祈祷,祈祷沈崇山还是能喝下那碗孟婆汤,这一世太苦了,他养的儿子也太不孝了,还是不要记得的好。
来世做个潇洒人,爱他所爱,自由自在。
沈崇山下葬之后这些来帮忙的人也就散了,沈念站在沈崇山的坟前许久都没有离开,像是接受不了一个人为什么会入了土,也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顾执一直陪着,安安静静地和他一起在太阳底下晒着。
后来一直在送葬队伍最后的游晓月在路边停了许久之后也迈步走了过来,沈念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她,对旁边的顾执和梁秋说:“你们先回去吧。”
顾执不可能同意,只是拒绝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梁秋就抓住了他:
“行,不过我们不走,在那个路口等你。”
沈念没说什么,算是答应了,梁秋就进步强迫地把顾执带走了。
“游晓月也算是他的一个心结,要是能解开也挺好的。”梁秋带着他边走边说:“你也不希望他心里永远哽着这根刺吧?”
顾执虽然不满梁秋,但还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后来的路也不用梁秋拉着了,一直和他走到了路口停下来。短暂的沉默之后顾执问了梁秋一个问题:
“念念会好吗?”
梁秋的视线从远处沈念的身上看向了顾执,想起了那天晚上顾执看着沈念的目光,梁秋不想想太多,尤其是这个时候,可仔细想想顾执对沈念的一系列做法,看着他的眼神,为他的维护和占有欲都不得不让人往那方面想。
这是个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什么冲动和想法也很正常,可顾执对沈念,是正常的吗?
“顾执。”梁秋开口,虽然距离18岁还有6个月,但却带了点语重心长的味道,他说:“小念会好的,在这之前你不要给他别的压力,不然会适得其反的。”
顾执听到了梁秋的话,疑惑地回头看他:“我为什么要给他压力?”
“不会最好。”梁秋也不想把话说得话说得太透彻,万一自己想错了,万一顾执没这方面的想法却被自己点开了,那可就太不应该了,所以闻言也只是笑了下:“总之记住梁秋哥哥的话,不会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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