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最初几部里已经死亡的角色吗?
老皇帝,老皇后,姬龄的父亲,还有这一部里为了救元锦最终离世的蛇骨婆婆……
苏沉察觉到什么,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明白了。
那天在摩天轮上,他说‘多几个人’的时候,闻姐想到了什么。
“第八部和第九部的剧情连接的很紧。”
“当时间线和空间线都可以实体化之后,主角们可以从另一个世界线里把人救回来。”
闻长琴温柔道:“这样的选择,虽然会被部分观众骂太合家欢,但也是我们创作团队讨论出来的结果。”
第八部里,他们收集到足够的疯人言语,发现地点集中向两个方向。
一是东海深处早已被掩埋的上古鲛宫,里面有透明水藻长成的元晦之书,写清有关元氏血脉和血珀门的所有秘密。
他们借由天幸师和龙马的帮助潜入深处,发现这一整株既是植物又是古书的奇异存在,在有限氧气里记下所有的上古文字,然后一一转录翻译,得到有关一切的答案。
而另一个地点,就是草原深坑之下的灰暗洞窟。
元锦在第七部里开门时触动禁忌,时间线回拨空间线扰乱,让血珀门改换位置移到了这里。
当他们终于能够掌控这些力量,以毁灭血珀所触发的法力去串联时间线时,第九部的故事才终于展开。
元锦终于可以救回绝境里的双亲,姬龄终于可以救下蛇骨婆婆和父亲。
一切错过的,后悔的,痛苦的,全都还有余地可以重来。
不管怎么说,这个大团圆的好结局对两个主要角色的扮演者来说都可以长松一口气。
他们对角色的感情很真,也都为这样的圆满而庆幸。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闻编剧宣布结局时,苏沉双手掩住眼睛,像是看见元锦解脱后的笑容。
罪孽痛苦都可以被终结,你终于可以原谅自己了,对吧。
蒋麓撑着下巴,能想到姬龄再度见到父亲时的眼神。
小孩过得这么苦,确实一直都需要家人。
他们的界限一直分得很清楚。
一直以来,苏沉都视元锦为如影随形的朋友。
即使是演了十年这个角色,他也能清晰出戏,不多残留。
剧本一放下,妆容一卸走,现实世界里的苏沉眼明心亮,不会为故事里的任何事动容。
在这方面,似乎老导演的太多顾虑都只是虚惊一场,不值得再提。
闻长琴大概讲完第九部的梗概,先是看了看为首总导演和主演的神情,然后才看向其他人。
“现在可以提问了。”
“大家不用拘束,有什么都可以聊。”
会议厅里登时有十几根胳膊高高举起,工作会开出了新闻发布会的架势。
闻长琴神情自若,旁边的秘书紧张到疯狂敲键盘,唯恐漏掉什么记录。
“闻姐!我想问问过年补贴还是老样子吗?”
“闻姐闻姐,如果穿梭时空去救人的话,场景需要重搭吗?场上同时有两个元锦的时候,咱们用特效还是和第一部的进行剪辑啊?”
“我有个问题——那个红宝石,咱们是动真格地碾碎么?!”
前面的问题被陆续提出时,大伙儿都已经放松下来,磕着瓜子边听边笑。
但一提到碾碎宝石,人们都再度安静下来,显得有些紧张。
剧组的血珀冠……都是传家宝级别的宝贝啊。
发冠一共就三顶,其中小尺寸的一顶送给苏沉私藏了,成人尺寸的两顶都是拍戏专用,一个固定出镜,一个用来当意外替补。
在这其中,三颗宝石或是天然红宝石,或是人工红宝石,但全都纯度惊人,切割精细——价值非常之昂贵。
闻长琴轻叹一口气,点点头。
“是的,很可惜。”
她事先咨询过蒋麓,也问过好几位摄影指导。
确实需要如此,如果用别的替代,视觉冲击会大有折扣。
让美好的事物陨落如齑粉,也是世间惯常的宿命。
人们面露惊讶,开始交头接耳。
林久光对珠宝没有概念,轻轻用胳膊肘碰了下苏沉。
“沉哥,人工的也很贵吗?”
苏沉回忆道:“先前定制的时候,道姐说普通成色的一克拉在两三千元左右。”
“如果是我发冠上那种鸽子血级别的,基本是四万到八万一克拉。”
林久光瞬间想到他发冠上沉甸甸的那一颗,意识到那次紧急停组的事情有多大。
“你头上那颗……”
“VVS2级别,三十五克拉,人工制造。”
苏沉抬手摸上光滑的额头,又道:“天然的那颗,现在市价大概涨到了几千万,每年的保险费都很昂贵。”
闻长琴接话道:“天然那颗我们剧组没有处置权,因为是投资方借出的私人藏品,之后要还回去。”
“那就是说,只有两颗假的可以用来霍霍,”葛导演听得心疼:“蒋麓,你这可不能再说保一条了,几颗碎完剧组得破产!”
大伙儿跟着哄笑起来,乐得不行。
一经决定,再去拍戏时人们都干劲满满,在即将结束的春天里期待着又一个春天。
明年的这个时间,可就是最后一部了!
等了这么久,熬了这么久,一切都快要结束了,想一想还有些舍不得!
六月春暖花开,剧组因为调度的问题还得拍几场雪景,得安排人在二十几度的天气里裹棉袄烘手炉,算是一种反季节受罪。
化妆师忙得抽不开人手,一上午都在给群演画冻红的脸颊和冻疮,嚷嚷着材料没准备够,叫人赶紧去仓库里取来补。
苏沉中午再过去时,看见给自己准备的狐裘感觉痱子都要捂出来了,在专用化妆间里等了很久没看到人。
有妹子拿着化妆刷在二十分钟以后姗姗来迟,推开门一看是他,慌忙道歉:“走错了走错了,我是画群演的。”
隋虹奇道:“还有多久才轮到我们?”
“您会化妆吗?”
“会一点。”
“太好了太好了,”妹子如同见到救星:“这场戏人太多了,您过来帮把手,咱们也能快点排到主演。”
隋虹冷不丁被拽走,苏沉笑眯眯挥手。
“玩得开心——”
“我要申请加班费!!”
他玩着手机在化妆间里安静等待,听见背后有开门声时以为是终于到自己了,随口道:“今天的唇色要不要画的淡一点?”
身后男声从容道:“好,听您安排。”
苏沉一转身,发现蒋麓在玩桌边的眉笔,跟着眼皮子一跳。
“导演,我劝你别乱来。”
蒋麓把成盒工具拎到他面前,气定神闲地望着少年。
在剧组跑了这么多年,从小群演混到总导演,化妆工具怎么用他一直很熟。
有时候化妆师顾不过来,蒋麓顺手就把妆补了,效果自然地叫人看不出来,按理说可以多领一份奖金。
苏沉见人已经坐近了,有点局促地往后退了些,目光又落在他受过伤的那只右手上。
本来还在犹豫,又安静下来,乖乖地表示随便你。
“我左手也很稳。”蒋麓挑出妆前乳的小瓶子,眸色里泛着笑意:“不行再擦掉,行不行,嗯?”
尾音微微上挑,听得人心乱。
苏沉很难想象,这个人将来如果真成为自己男朋友,得妖精成什么样。
“麓哥,”他小声撒娇:“我怕丑。”
“不会的……”男人已经靠近过来,呼吸轻缓地落下指腹,为他上妆。
少年第一次觉得,化妆这件事原来可以这么暧昧。
当指腹擦过眼尾,指尖碰过睫毛时,他们距离近到像是可以碰到鼻尖。
蒋麓的左手果然也十分灵巧,如今也带着一层薄茧,是长年练出来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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