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热的夏风吹在脸上,有些痒的。桀骜不驯的金发被吹拂起来,林行知沉溺在陆远的眼神里,不禁地想着——他们能不能同这个漫长的夏天一样长,热恋上百年,生生世世都一直这般的好。
他现在坐在考场里才明白,坐在后头的人,一抬头就能瞧见前面的人背影。他把他会做的题目都做完了,抬头看时钟,就能看见陆远的咳嗽声,如何看见呢?陆远一咳嗽,抓着的笔停下来了,衣服就开始颤抖,背影开始颤抖。
他也跟着停下手,心上一酸,替陆远难受起来,但并不能够分担,埋头继续想题目了。
他前几天没忍住偷偷地跑去陆远楼下,站在房子对面树旁边悄悄地瞧。最近要月考了,陆远看上去在学习上游刃有余,在学校排名不错,但都是每天用晚上时间熬下来的。
他也知道——陆远怕考砸。
窗户关着,陆远的身影像剪影一样贴在窗户上,一动不动,让林行之不自觉地担心陆远的身体。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这么一个人在那间小房子里猛地学习。
林行知虽然躲着陆远,但是陆远没叫他还钥匙,那是陆远带着他去现配的。他还捆了一个巨大的钥匙扣在上头,生怕丢了这宝贵的东西。
陆远既然没说要还,那就没有道理还给他。——逻辑大师林行知如是想到。
他怕陆远这段一个人住不好好吃饭,这人复习和完成作业起来就会忘记时间,想着再做一会,做完了再去吃饭,最后就饿着一股脑地学到十点,说是越饥饿越精神,吃饱了只会想睡觉。最后要么懒得吃,要么只会煎个蛋,泡个面吃。
怕自己不在,两个之前一起好好吃饭,长起来的肉全都要消了。
林行知晚上十二点半点会偷偷地走到了陆远住的出租屋,腿还疼着,慢速地爬楼梯。他用备用钥匙开了门,看了一下锅里还有剩饭和剩菜,说明自己做了,吃饭了。
他把自己做好的冰糖雪梨糖水放到冰箱里,贴了便利贴在冰箱上——[糖水在冰箱],但是写了又划掉了,划掉了又再写[好好吃饭]。写完又觉得不对,陆远还在生他的气,说了两个人无论上学还是放学都不熟的话,他能写这些吗?
他自己说的下次是什么时候呢,这哪里像恋爱啊,说得好听是装不熟,可熟是是什么时候呢,他给的模糊话语是遥遥无期。
他说下次再说,其实是在做那个先放手逃跑的人。
他现在以什么身份写这些关心的话语呢?
他划掉了,想了想把便利贴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不敢坐上床,怕吵醒陆远睡觉,他看不见自己平日里凶狠的眼神,现在有多温柔,他无声地注视着,在莹莹的月光下织好一床柔软小毯子,将陆远包裹进去。
陆远放松地睡着,自然平稳地呼吸,脸上好似沾着月光落下的绒毛,睡着放松的样子有些可爱。
林行知缓缓地弯腰,嘴唇慢慢靠近陆远的脸颊,两处柔软相触,林行知心里跳得厉害,吵得要死,他捂着心脏,想缓下来,可惜没用,生怕心跳声吵醒陆远,不得已地红着脸,依依不舍走出了门。
他离开考场,看见陆远在收拾笔,他站在门口,想要问——糖水你喝了吗,咳嗽去看医生了吗,吃药了吗?
林行知问题还没在心口组织完,陆远跨出门口那一瞬间,看都没看林行知一眼,拐弯下了楼梯。
还未来得及开口的心酸,欲言又止,无动于衷,看着蓝白色的短袖校服消失在转角。
林行知本来要不准来上课一个月,主任的意思也是吓吓林行知,不会真让林行知一个月不来学校学习。看他月考成绩有进步,不到一个星期就允许林行知回学校了。
他踏进门的时候,发现陆远还没来。拿着手上的成绩条,不知道陆远这个小老师知不知道他进步了很多。
他不禁想起之前一起学习的时光,偷偷笑起来,等待陆远跟往常一样坐在他的旁边。第一节 课过去了,跑操的大课间过去了。座位一直都是空的,林行知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想想问,陆远是不是请假了?会不会很难受,房子里就他一个人啊。
林行知下午放学被叫去办公室,被班主任表扬了一通,他心不在焉站着,点了点头说:“陆远很负责,教我教得很好。”
“很好啊,哎呀,你就保持这个势头下去,我看陆远这次成绩也不错,校排第五了,比上次进步了一名,不错不错。你啊,再安分点,过几天找各个老师拿签名,我给你把大过消了,挂心上啊,不然毕不了业啊 。”班主任把灰色的消大过的表格给了林行知。
林行知摸了摸鼻子说,假装随意地问:“那老师,陆远今天怎么没来?”
“他昨天晚上就请病假了。”
班主任没细说,说还要开会就先走了。
林行知藏不住表情了,听完就连跑带跳的下楼,从书包里拿出藏着的手机给陆远打电话。
一个都没接,他到楼下的时候,天已经是暗沉沉的,绵绵细雨。
那扇一直在眼前亮起的窗户,现在黑暗一片。他心一沉,陆远一个人独居太让人害怕了,出了什么事,身边都没个人。
他连跨几个阶梯上去,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拨打电话,竟然是正在通话中。他先挂断,背着书包就往上走,满头大汗地开门。
静静悄悄的黑暗,他踩到地上一些垃圾,厨房没有开灶的痕迹,怕是什么都没吃。
他焦急地喊了一声:“陆远!”
无人回应,他去了小卧室,把灯开了。借着光线,看见陆远满脸苍白,脸颊上一片红,看起来烧得厉害,但身上没出一点汗。
手机还被捏在手里,来电显示为“陆信”。
电话还在通话,他听见那边焦急的喊叫声,他拿起来回复说:“你好,嗯啊......那个我是陆远的朋友,现在他在发烧,我现在带他去看看。嗯,好好好,没事,我在这里照顾,您不着急,可以晚点来。”
他挂断电话,摸了摸陆远的头发,轻喊了几声,陆远没有反应。他有些害怕地把陆远搂抱起来,衣服都染上了体温的热,手掌上感受到一股烫意。
陆远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离开了被子,闭着眼开始打冷颤说:“冷......”
“陆远,听得见我说话吗,得起来,我们去看看。”林行知拖抱着陆远,但是病人一点力气都没有,移动很费力。
陆远没听清,混沌在半现实半虚幻的梦里头。他在昏暗无光的地方好像见到林行知舍得跟他肌肤接触了,舍得出口关心他了,给他肩膀靠着。
他妈一结束考试就来问他成绩,那时候已经忍不住咳嗽了,陆灵静听见也就放下一句:“怎么才进步一名,你这样能考上什么国内的好学校?还是赶紧回来吧。”
他咳嗽着,只觉得很难过,很想流出眼泪来。他孤身作他乡客,原来身上缠病无人在身边会这般的难受。
他看着冰箱里装糖水的空碗,他很想念林行知,他装作不在意,好似就能跟以前独身一样无所谓,谁都不在身边而已,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可他看着空的碗,心里疼,疼得十根手指都在钻心的疼。
林行知手是湿的,比较凉,感受到了陆远身上的温度还在升高,他肩膀感受到了湿润的炙热。
陆远烧糊涂了在掉眼泪,经常来梦里做客的林行知比平常多了一些话,那他是不是也能说点平常不能说的什么话,是梦的话是不是就没有什么关系呢?
他慢慢地用那点点的力气环住林行知道脖子说,沙哑声音带着哭腔的抖动:“林行知,我好难受。”
林行知在拿一瞬间就像是被利箭穿透了心脏,嘴唇微微颤抖,不敢开口回应什么,他觉得陆远比他孤独太多。现在只要陆远一开口说话,他就要流眼泪了。
第一次听见陆远这般脆弱地说难受。
在这一瞬间同时也是时隔多日的肆意拥抱。
他怎么舍得跟陆远说那些装作不熟的话,故意拉开桌子,做到互不打扰。
他现在才发现,喜欢跟咳嗽一样,忍不了,越忍越难受,抓心挠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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