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熙雯说:“说起这个,我知道几个不错的孩子,先前你不肯回来,我也不好跟你说。现在要有这心思了,我给你介绍介绍。”
迟幼的心情更复杂了。
父母不知道他跟陆末隐的关系,他跟陆末隐早就分手,当初还是他甩了陆末隐。
现在他根本没资格去管陆末隐是否要跟谁在一起。
可亲耳听到这样的话,心脏还是会难受,有种被揪紧的刺疼。
“不用了。”直到陆末隐拒绝,“不用给我介绍。”
迟幼的心跳再度变换频率,失落的心情好转。
只可惜,才好转几毫,又瞬间跌向更深的失落。
因为陆末隐说:“我已经有中意的人了,回来航班上遇到的,感觉还蛮不错。”
宋熙雯忙问:“是吗?是谁?”
“还没问他名字,只是交换了联系方式,不过下飞机后,我看是顾家的车来接他的。”
“哦,顾家啊,那我知道是谁了,那孩子我先前见过几次……应该跟幼幼差不多的年纪吧?听说是在国外学音乐?”
“对,回来的时候正好坐我旁边,他长得很可爱,我们聊了一路,感觉挺合得来。”
“这很好啊,过几天我邀请人来家里坐坐吧。”宋熙雯笑道,“我也正想着要给幼幼找点同龄朋友呢,那孩子蛮不错的。”
“嗯。”
“哎,你能往前看,我就放心了。”
“当然是会往前看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末隐抬起了头,迟幼也正好抬头。
视线再一次交汇,陆末隐盯着他,好像故意的,缓慢说道:“其实我早就放下了,早就不想那个没良心的小混蛋了。”
呲啦——
下一秒,迟幼直接站了起来。
椅子跟地砖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宋熙雯吃惊问道:“幼幼,你怎么了?”
“我……”
迟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莫名其妙。
该说什么,他吃饱了?先走了?
可碗里的米饭根本没动几筷子,明显是假话。
“我……我去倒杯水,我想喝水了。”
不管这是不是个好借口,说完后,迟幼就赶紧溜了,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冬末春初的时节,天气还清冷,迟幼却觉得胸腔像有一团火在烧。
借口要喝水,还真打开了冰箱,哐哐舀了半杯冰块,倒了水就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太难受了。
亲耳听到陆末隐说放下了,看样子还要跟别人相亲见面,迟幼就觉得心口拥堵。
虽然分手是他提的,当年是他坚决甩了陆末隐,但他才是一直没放下的那个人。
两年前,迟幼还在一家蛋糕店上班。
遇到一个无理取闹的客人纠缠,是陆末隐出手替他解了围。
当时看陆末隐西装革履,贵气优雅,迟幼心里觉得真奇怪啊,一个大老板怎么会出现在他们蛋糕店?
然后陆末隐就说:“昨天路过这里时看到你,一眼就喜欢上你了。等你下班,跟我去吃个饭好吗?”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陆末隐霸道强势,直白到有点目中无人。
迟幼被他吓到,当然没有答应。
但那之后,陆末隐就开始疯狂追求他,顺便将迟幼以为的强势偏执淋漓尽致地展示了遍。
在遇上陆末隐之前,迟幼的人生完全能用颠沛流离四个字形容。
他没有走丢之前的回忆,不记得亲生父母是谁。
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是自己生活在某个农村,父母粗鲁老实,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在这户人家待了也没几年,上小学前,父母就因意外去世了,从此他开始在亲戚家之间打转。
亲戚们并不待见他,说他天生克星,专门克父母,谁照顾他谁倒霉。
那会儿年纪小,哪知道这些话的含义,只知道没人愿意照顾他,他辗转又辗转,被带去了很多地方,也去过很多陌生的家庭。
后来慢慢长大,知道的东西多了,迟幼才逐渐明白自己的处境。
到了上学的年纪,由于他频繁转学,家庭条件窘迫,没人愿意跟他交朋友,被孤立霸凌是常事。
但迟幼的成绩很好,不管换了哪个学校,成绩始终名列前茅,老师们见他身世可怜,对他都挺照顾。
迟幼就这么艰难地念完了小学初中,以全区第五的成绩考进了重点高中。
可惜,最后待的那户人家,家庭构成情况复杂,继父是个混账,对他不怀好意,几次三番动手动脚。
那一年,迟幼才十五岁。
于是他逃了。
揣着几十块钱跟身份证,买了张火车票,果断逃到现在的城市。
后来的运气居然不错,他在这里反而没经历太多苦难,看到一家蛋糕店招工,便推门走了进去。
善良的老板娘知道他的经历后,毅然留下了他。
自此,他终于有了能落脚的地方,开始在蛋糕店做学徒。
开始没有工资,因为他年纪小,属于非法童工,老板根本不敢雇佣他。
对外只敢说是亲戚家的小孩来玩,包了他的住宿跟三餐,平时再给点零用钱。
但迟幼已经很满足了。
老板跟老板娘对他很好,会给他买新衣服,给他独立的小房间,还给他垫暖暖的被窝,让他不再漂泊。
没能继续念书是很可惜,可在蛋糕店几年,迟幼至少也学会了一门本领。
他聪明,学什么都快,再复杂的款式也能做,后来好多人专门来找他定制蛋糕。
遇上陆末隐是人生的意外,但回想起来,那也是迟幼人生中最满足的一段时光。
面对陆末隐的强势追求,从小缺爱的迟幼很快沦陷。
感情火热上升,半推半就给出了自己的一切,两人还搬到了一起生活。
开始当然幸福,那是迟幼觉得有史以来最幸福自在的一段日子。
虽然彼此都有不少小毛病,可在热恋期,基本无伤大雅。
只有一样,是迟幼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内心的自卑。
陆末隐的性格不算太好,占有欲跟控制欲很强,总想让迟幼围着自己转。
但从小经历坎坷的迟幼深知,只依靠别人很容易陷入不幸,一定要有独立生活的本事。
陆末隐不理解迟幼为什么不肯放弃在蛋糕店的工作,直白说过:“你在那里能赚几个钱?这么喜欢蛋糕店,我送你一个就是了。”
或许陆末隐是无心的,说不定早忘记自己说过这么一句话。
但对当时的迟幼而言,宛如当头棒喝,一下把他的脑袋都敲空了。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跟陆末隐之间的巨大差距。
那不是前进几步,后退几步就能解决的。
他跟陆末隐之间的差距,就像错位的航班,是他再努力都无法赶上的。
自卑几乎要将迟幼吞噬。
他很害怕被陆末隐抛弃,却又不允许自己太卑微。
舍不得跟陆末隐分开,却悲观地觉得他们不会有圆满的未来。
十八九岁的年纪,敏感自卑,不懂沟通,陷在自己幻想的悲惨结局里,把彼此折腾得血肉模糊。
迟幼提出了分手,陆末隐不答应。
陆末隐纠缠不放,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如果当时再勇敢点,肯袒露心中的不安就好了——
可迟幼没有。
他用了最蠢最坏最糟糕的办法,他说自己跟别人在一起了,他背叛陆末隐了,他彻底抛弃陆末隐了。
起初陆末隐不信,又是一番你死我活的纠缠后,才不得不接受。
两人彻底决裂。
可是跟陆末隐分手,并没有让迟幼的状态好起来,反而变得更糟。
他以为自己是对的,注定没有结果的姻缘,就应该快刀斩乱麻。
事实却是他很快后悔,没有陆末隐的日子更让他痛苦。
但后来陆末隐不在了。
他直接出国了,还改了联系方式,迟幼无法联系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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