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么呢,”陆柏清到底是没忍住,伸手揉了两把汤煦毛绒绒的头发,说,“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儿,我就不会让你有那么一天的。”
汤煦眨了眨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看着陆柏清,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发现陆柏清的目光是温和而坚定的。
“就算是你真的不信任自己,那你也应该相信我,”陆柏清说,“咱们一辈子都这么憋屈下去的,我家的债、你家的债,我们都会悉数还清,我们会去到更大的地方,去看到更广阔的天空……你信不信我?”
“我信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汤煦便回答道,“我相信你的,陆柏清。”
确实是他想得太多了,汤煦想,他被睡梦中的陆柏清给迷惑了,真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十八岁的高中生了。但陆柏清从来都不普通,他可是陆柏清啊,一边兼职打工一边还能考年级第一的陆柏清,在面对任何困难时都能从容应对的陆柏清,有他在自己身边儿,自己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真信我的话就别再想着要离开了,行吗?”陆柏清拍了拍汤煦的后背,似是询问,又带着一丝祈求,陆柏清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汤煦揽进怀里,说,“你不知道我知道你在湖边儿的时候有多担心,我真恨不得把你直接绑回来,但是我又不舍得……”
“对不起,陆柏清,”汤煦很顺从地蹭了蹭他,抓过他的手,讨好似的去亲他的掌心,说,“我保证,真的不会了。”
陆柏清垂眸睨着他,把他拽过来亲了一口,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没下次了。”
后来的几天,汤煦的生活恢复如常,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去网吧看场子,但又有了一点儿不同,每天晚自习下课之后,陆柏清总会把汤煦送到打工的地方再走,晚上下班的时候,也会过来接他。
俩人上下班的时间差不多,陆柏清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很麻烦,汤煦不太愿意,明里暗里劝过他好几次,但陆柏清只当没有听见,依旧每天风雨无阻。
汤煦后来也不再劝了,他知道陆柏清之所以要这样,是被他之前吓到了,怕他再突然想不开。
这天晚上汤煦下班早,陆柏清还没来,汤煦于是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乖乖地站在路边儿等他。
等不是白等的,汤煦手里还拿了本陆柏清写过的习题册,他站在路灯下面,借着灯光研究起数学题来。
天已经黑了,路灯的光芒从头顶落下,汤煦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褪去“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这个外衣之后,他并没有变得黯然失色,反而有种洗尽铅华的淡然与坚韧。
忽然有一道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打破了汤煦身边儿宁静的气氛,也打断了汤煦的思绪:“呦,这不是汤煦吗,怎么在这儿站着?”
汤煦抬头看过去,来人身上穿着跟他同款的校服,但他穿得很随意,衣服半掉不掉地挂在身上,拉链随意地敞开着。他脚上穿着限定款的AJ,花里胡哨的,故意把鞋子伸到了汤煦的脚下。
汤煦认得这鞋,也认得这人,这人名叫尚鹏云,是他的同班同学。
高一入学的时候俩人闹过点儿小矛盾,尚鹏云仗着自己家里有点儿小钱,孤立班里的一个家境一般的男生,汤煦看不过去,主动跟那男生交了朋友,再之后尚鹏云就一直看汤煦不顺眼。
不过那时候汤煦家里有钱,尚鹏云再讨厌汤煦也不敢表现出来,甚至还主动来讨好过汤煦,想加入汤煦的小团体,汤煦自然看不上他,从来没搭理过他。
后来听说汤煦家破产了,尚鹏云马上就坐不住了,三天两头来汤煦面前阴阳怪气他。
“怎么?你有什么事儿?”汤煦穿着地摊儿上淘来的廉价运动鞋,大大方方地站在尚鹏云的AJ旁边儿,朝着他笑了一下,“没事儿的话麻烦让让,你耽误我看书了。”
“你……你有什么傲气的啊,”尚鹏云呛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脚下的鞋子,说,“看到了吗,最新款的AJ,你有吗?”
“我没有啊,”汤煦眨了眨眼睛,依旧大大方方的,“我没有,你有,所以又怎么样?”
实话实说,家里刚刚破产的时候,每次尚鹏云来阴阳怪气自己,汤煦的心里都有点儿不是滋味,尚鹏云穿得那些潮流AJ他曾经也很喜欢,后来为了还债,他把家里有钱的东西都变卖了,那些鞋子自然也没能幸免。
但现在汤煦已经无所谓尚鹏云的这些话了,没有最新款的AJ又能怎样,他还是拥有很多尚鹏云得不到的东西,就比如他的那些朋友,哪怕是他落寞了,朋友们也还愿意跟他玩儿,不愿意跟尚鹏云沾边儿。
尚鹏云之所以要来汤煦面前显摆,其实也是因为他嫉妒汤煦,尚鹏云家里虽然有钱,但他的人缘儿很不好,在班里没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更何况有钱没钱这都是暂时的,汤煦相信陆柏清的能力,也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总有一天他们的生活会好起来的。
“你、你、你傲什么傲啊,”见汤煦没有反应,尚鹏云有点儿恼羞成怒了,“你早就不是那个汤小少爷了,还有什么资本跟我傲?你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不是你先来跟我说话的吗?”汤煦歪着头,有点儿无辜地说,“你刚才主动来找我的,问我为什么在这儿站着。”
尚云鹏:“……”
不想承认,但好像确实是自己先开口的。
十分钟后,尚鹏云踩着自己的那双AJ,气呼呼地走了,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水坑,那双花里胡哨的AJ上瞬间溅满了泥点子。
汤煦别的东西没有了,嘴巴倒是还和一样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三两句话就把尚鹏云给说得没话说了,甚至尚鹏云走之前还放下了狠话:“我、我、我要是再跟你说话我就是小狗!”
又过一会儿,陆柏清姗姗来迟,俩人并肩往家里走,汤煦觉得还挺有趣的,绘声绘色地给陆柏清鹦鹉学舌了一般,语气还挺得意的:“就算我不是小少爷了又怎么样,他照样不是我的对手。”
陆柏清走在汤煦的旁边儿,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汤煦,表情格外温柔:“嗯,我们汤煦很厉害,不需要他来证明。”
刚刚还伶牙俐齿的汤煦这会儿倒是突然有点儿害羞了,他不自觉地别开眼睛,耳朵浮起一层漂亮的绯红,小声咕哝道:“那……那当然了。”
后来的尚鹏云果然“信守承诺”,再也没来找过汤煦的麻烦了,不过就算他来汤煦也不在乎,在汤煦这儿他就是个幼稚又无聊的小屁孩儿,犯不着为他费心思。
汤煦的生活平静而又充实,白天学习,晚上打工,偶尔空闲的时候,他就跟陆柏清赖在一起,俩人并不需要多说什么,知道彼此还在就会安心。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时间一晃就到了五月中,春暖花开之后,天气彻底炎热了起来。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高考了,学校里弥漫起浓重的学习的气息,向来闹腾的国际班也不例外,那些决定出国的人就不说了,还有不少人最终没有选择出国,决定参加国内的高考,于是也在抓紧着最后的复习时间。
这天早上,汤煦一大早便背着书包来到教室,平常他总是最早来的,今天却惊奇的发现同桌来得比他还早。
“怎么了这是?”汤煦坐回座位,有点儿好奇地问她,“今天怎么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汤煦现在的同桌名叫吴思菡,是个张扬又明媚的大小姐,爱玩儿又爱闹,平时别说早到了,到不到都是一回事儿。
“我也不想啊,这不是没办法,”大小姐苦兮兮地从试卷堆里抬起了头,说,“我男朋友一心想考首都的学校,我又不想跟他分开,只能现在开始努努力,看看能不能抱个佛脚了。”
“他想去首都就让他去呗,”汤煦不理解,耸了耸肩膀说,“现在高铁飞机都这么发达,就算是异地也没什么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学和高中可不一样,高考毕业完之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大小姐白他一眼,老神在在道,“到时候咱们都会去不同的地方,遇见不同的人,如果跟对象不在一个城市的话,很容易就会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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