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橘子兴奋地冲进去玩,明明慢吞吞甩着大尾巴,悠闲地踱着猫步跟了进去。
顾远书看呆了,继而哭笑不得,小跑几步率先把还在门口的明明捞起来丢出去:“教什么不好,教小孩子开门。”
他一直觉得明明是只大智若愚的猫,从小就懒洋洋的,除了吃饭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可教它握手坐下,它都学得很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开门,还开始教徒弟了。
这个房间一直关着,又紧贴周行卧室,一定很重要,他将明明丢到门外,又进去找小橘子,心想回头得告诉周行上锁,别让孩子在里面搞破坏。
在转身的一刹那,他看清了房间的全貌,无数翻飞的思绪如蝴蝶闯入他的脑海,搅起骇人的风暴,玩捉迷藏的幼猫,蹭腿的大猫,滑落的文件,都被卷出风暴之外,再也想不起来。
最不值钱的是往事,最容易逝去的是往事,最难以保存的是往事,最无法忘却的,也是往事。
那些绝望崩溃的日日夜夜,不断对他进行治疗的心理医生,试图将他的过去聚拢在一起,一把火燃烧干净。然而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被火焰摧毁,那些如烟般随风消散的往事,都是脆弱的纸张,留下来的金子只会更加坚实闪耀。
除了空间大一些,这个房间跟他高中时学校附近房子的卧室一模一样,墙壁上挂着的,是高二时他卖给岳行的七幅画,和彩印的专属于岳行的几幅画,复制了许多,几乎把四面墙壁都遮得严严实实,小橘子正从椅子往书桌上跳,把水笔拨弄到地面,“啪嗒”一声响将他惊醒,他连忙走过去阻止了这一行为,将水笔捡起来放回去,看见了桌子上再熟悉不过的深蓝色本子,只不过一共有三个一模一样的。
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挣扎了半天,指尖缓缓触碰到硬壳封面,仿佛被火燎着一样飞快缩回去,在半空中凝固片刻,才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慢慢翻开。
这是一个半旧的本子,尽管被精心保养过,但仍然掩饰不了岁月的痕迹,翻开后那些刺眼的句子,是他曾经亲手写上去的,一字字一页页,构成了湮没在时光中的不为人知的故事,一直翻到他写下的最后那句话,发现并没有成为故事的结尾。
紧随其后的是日期,时间从他对岳行说下“恨”这个字眼开始,日期之下,是岳行的字迹,写了有十多页的“对不起”和“我很想你”。
那是他曾经的习惯,和岳行分开最久的时候,他每天都会写“我很想你”和日期,很想的时候就多写几条,没有那么想的时候就少写几条,等岳行看到时,就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三个深蓝色本子都写得满满当当,从那天开始,日期便没有断过,有时一天只写一句,有时一天能写几百句,写几百句的这些天数,字迹都十分潦草,写着写着连什么字都认不出来了,有好几页因为被水浸湿,字迹模糊成墨团,又有被擦拭的痕迹,导致墨水晕染得更厉害,大概是喝醉了哭得伤心,哭着哭着才想起来擦水迹,却无力回天。
顾远书笑了两下,想象不出来周行喝醉大哭的样子,眼泪也滴在上面,他抽了张纸擦,只让不清晰的字迹雪上加霜。
最后的日期是年初初一,除了“我很想你”,还有一句“新年快乐”,应该换了新的本子,但是不在这个房间里。
而本子旁边摆放的,是厚厚的打印的纸张,看上去像是什么文件,他翻开之后,发现竟然是两个人所有的聊天记录,一字没落,甚至表情包都彩印了下来,他和岳行的手机都丢了,聊天记录是怎么导出的呢?难道岳行早就在电脑里保存过吗?
心绪如汹涌的海水席卷而来,将他吞没,让他溺在其中无法呼吸,迫不得已蹲下来,小橘子跳到他肩膀上,扒拉他的头发,他也没有再管。
良久,他捂住心口扶着桌子站起来,脚已经蹲麻了,却还一瘸一拐往外走。
他不想再逃避了,他对周行的喜欢从未减轻过半分,被欺骗的恨意也未减轻过半分,可是现在,他一定要找周行问清楚,当面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和岳阔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又何必表现得对自己一往情深,如果是假戏真做,抑或是对自己的愧疚之心,那又把岳阔放在什么位置。
他从回来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岳阔,也没半点消息,是巧合吗?还是周行故意不让他们见面?
他一定要问清楚,一定一定要问个清楚!
第53章 大义灭亲
顾远书的心跳十分剧烈, 剧烈到有种无法承受的感觉,他隐约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但想要答案的渴望战胜了身体的不适。
他坐上出租车, 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 渐渐都换成了周行的脸。
岳行,周行,岳行,周行……少年的, 青年的,在不停旋转, 他的心里眼里, 全是小行哥。
二十分钟后,他到了公司门口。
为了家族荣誉, 周家旗下所有的生意,都必须打上周氏的名义,但周行在信陵开的分公司,主打的是创新和科技,舍去了周氏的前缀,有一个普通且正常的名字:境拓。
顾远书深呼吸一口气,稍微缓解了下剧烈的心跳, 一进大门,便吸引了所有人惊愕的目光,让他有些不适, 假装若无其事, 在前台处询问:“您好, 我给周……周总送文件。”
他说完才发现, 冲动之下文件落家里了, 脸上渐渐爬上一层薄薄的粉。
前台是个极为年轻的姑娘,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岳先生今天跟平日有所不同。”
“岳先生”这个称呼,狠狠砸在了顾远书心口,让他一时间有些站不稳,扶着柜台勉强问:“哪里不同?”
“哪里都不同。”前台不好意思道,眼睛仍然落在他身上,“但是很好看。”
岳阔平日穿的是嘻哈风,发色每次来都不一样,耳朵上的耳钉有多少个她没数过,只记得很闪很亮,进门先吊儿郎当地跟所有人打招呼,自来熟一样搭话,热烈得像太阳。不知道今天犯了什么抽,竟然穿得如此简单正常,恬静得跟个尚未步入社会的学生似的,皎洁如月。
“什么岳先生,看不出来这不是吗?!”柜台旁有人反应过来,赶紧纠正前台,又朝顾远书赔笑,“先生是要找小周总么?我去帮您预约一下。”
说完又觉得“预约”这个词不对,对方既然过来送文件,就是小周总亲自通知的,小周总现在一定在等着呢,又连忙换了说法:“我带先生去吧。”
顾远书摇摇头,只问:“岳先生经常来吗?”
前台这才恍然是两个人,只是长得太像,闻言立刻如实汇报,以弥补自己的错误:“也不是经常来,有时一个多月才来一次,我才上班,只见过两回,每次来都直接找小周总,不需要通报,听说是收养的弟弟,小周总对他可好了,什么事都会答应他,来信陵开辟市场,身边也只带了他一个人,先生跟他认识……诶?!”
她被人狠狠瞪了一眼,低头不敢再出声,正好顾远书的手机响了,他垂眼说了句“不好意思”,背过身接电话。
前台惊讶地发现,这人的手机铃声跟小周总是一样的。
电话是周行打过来的,接通后便有些急促道:“宝宝,你到公司了吗?”
顾远书觉得嗓子干涩,胸口发闷,沉默片刻才有力气开口回答:“到了,但我忘记带文件了,现在准备回去拿。”
“没事,不要急。”周行说,“我现在在外面,大概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回去,你回去拿,或者在公司玩一会儿,我已经告诉秘书陪你了。”
他说话的速度有点快,背景音很嘈杂,顾远书难得多问了一句:“你在外面做什么?”
周行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有个朋友出事了,我来看看。”
顾远书问:“哪个朋友?”
周行道:“宝宝,过两天我有件事跟你说,你先等等我,等我再确认一下,处理完后续,好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十分敷衍。
他有哪个朋友?不能说名字的除了岳阔还能有哪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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