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夜晚,会不会结束得更早一些?
但郁筠又想不出来一个结果,他的生活被忙碌复杂的事情占据,自然从来都没有闲情雅致去老城区闲逛。
他不了解那里。
就如同他不了解宋呈越一样。
思考这些也没有意义。
郁筠告诉自己。
然后,他干脆利落地拉上了窗帘。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郁筠的拖鞋鞋尖在地上碾了碾,而后抬手抹去刚刚洗完脸没有擦干净的一点水珠,转身掀开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又是没有新意的一天。
也许不是完全没有。
因为今天他又找了个新的结婚对象。
也许真的会结婚呢。
他想。
郁筠躺在床上,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第33章 困兽与牢笼
也不知道是因为触了宋呈越这个景,郁筠竟然梦到了高中时候的事情。
高二是大部分人分化的关键时刻,到底是成为强大健壮的alpha,普通平凡的beta,还是娇软漂亮的omega,都在这一年里慢慢地显出了端倪。
对于郁筠的第二性别,一直有着诸多猜测。
有人说郁筠肯定会分化成omega——他长得太过精致纤瘦,十分符合人们印象中对omega的刻板印象。
不论他的行事态度是如何地冷淡直接,丝毫没有人们刻板印象中,omega柔和温软的模样。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行事作风,也有人说,得了吧,他说不定会分化成一个beta呢。
郁筠倒真就想成为一个beta。
他不是厌弃omega的存在,只是想,也许beta没有alpha天生就有的强壮躯体,也没有omega的漂亮脸蛋。但他们是自由的。
没有信息素束缚的、自由的存在。
他讨厌被束缚的人生,也讨厌和另外一个人绑在一起。
更讨厌自己的爱恨和另一个人挂上脱不开的联系,一辈子在这样堪称扭曲的精神状态中生活。
那时他还在有些中二的年纪,尽管看起来也十分冷淡,但那种冷淡和现在的冷淡不一样。
他的生活作风显然和纨绔富二代相差甚远,但骨子里仍然带着种不甚明显的骄傲。
早年间郁筠一直坚信这一点。
他不觉得自己哪天会和什么人相互标记。
标记有什么意义呢?
只不过是束缚,让自己的人生从此不再自由。
自己一个人生活不好吗?
他好像天生就对人缺乏信任,又有些执拗的完美主义。
那个陌生的人,又不能剖开心脏,让他真真切切地看这颗心到底是什么样。
那凭什么让自己相信他呢?
太虚幻了,简直比小说还要虚幻。
郁筠好像自我催眠一样,始终不相信自己会分化成一个omega。
但在高二上学期末,一切都随着一张检测报告单而尘埃落定。
郁筠就是omega。
信息素等级极高,气味稀有的omega。
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之一。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而那天尘埃落定的不只是报告,还有他母亲郁笙的病情。
这里倒有些前情提要。
郁筠的父亲程於音是个很有理想的艺术家,早早地在郁筠幼时因病去世。
而郁笙和郁筠是如出一辙的倔强,如果碰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宁愿一辈子留着程於音的标记,就这么打着宋家的强效抑制剂生活。
在这不算愉快的梦里郁筠独自一人出门,和那天一模一样,像是情景复现。
那阵子他的腺体处麻麻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于是,就在那天,郁筠拎着包,一个人去了医院。
结果没曾想出门时,郁笙把车开了出来。
“上车。”她扬了扬尖细的下巴,带着遮住半张脸的墨镜。
郁筠看着郁笙,梦里的他好像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记得。
但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上车后才程序设定式地问:“你去干嘛?”
郁笙化着妆,郁筠只能看到她的大红唇一开一合,分外刺眼。
“去取报告。”
她说。
车窗外的街景糊成一团,像是隐喻什么,又如同只是单纯地忘记了。
郁筠遵循着和记忆里一样的流程,做完一系列检查后,不出意料地在一片模糊的报告单上看到了几个字。
【omega(已分化)】
郁筠泄了气似的捏紧了纸,找到郁笙准备诉苦。
但他却看到郁笙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摘下了墨镜。
那一刻,梦里的一切细节都骤然变得诡谲地清晰。
那双和郁筠一模一样的浅色双眸目光落在反着光的锃亮墙壁上,倒映着毫无感情的、客观意义上残酷的冷光。
“妈?”郁筠直愣愣地问道。
他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情绪混乱地交织,又碎成一片片。
郁笙偏过头,面无表情。
“告诉你一件事。”她说。
“我快要死了。”
郁筠张张嘴,只能徒劳又多余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病了。”郁笙的语调没什么起伏。
“因为我病了,没救了。”
当一件对人的生活有着很大改变的事情发生时,大脑似乎都会延迟反应一会,才能清楚地接受它们。
郁筠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但从那普普通通的一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没有给他留迟疑的时间。
像是一场席卷他的海啸。
郁笙的病情被毫无意外地泄露了出去。
彼时她将竹音经营得有声有色,但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着她手上握着的东西。
她是omega,但她的手腕强硬,行事狠辣,所以还能撑住的时候,暂时没有人敢明着打竹音的主意。
但她快死了。
她唯一的孩子也是一个omega。
还是一个未成年的omega。
有多好呢?
这样的omega对信息素的经历堪称空白,没有过应付发/情/期的经验,更对分化后的险恶世界一无所知。
他们就如同娇弱的、温室里的花朵,可以被随意摧折,任人把玩。
那些人不敢对走到绝路的郁笙动手。
郁笙在得了绝症后,手腕愈发狠辣,便也显得更所向披靡。
像是困兽之斗——因此也没人敢打她的主意。
但郁筠不一样。
梦里的生活开始变得不平顺了起来。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有人插队;
交作业的时候漏收他的那份;
考试前离开了一会,回来的时候桌上的笔就不见了。
种种令人感觉浑身不适,又无法追究的小事,让郁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被针对了。
梦里的他什么都没办法做,只能冷眼旁观着自己被这样的生活折腾得颇为烦躁。
这些软钉子,一件件地追究下来未免太过浪费时间。
只是那些看不惯他,又曾经打不过他的同龄人,用一些玩闹的小手段,想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很好解决,只是有些烦人。
真正给郁筠带来影响的,还是来自第二性别的恶意。
不知道是哪个歪主意很多的家长提醒,还是那些人无师自通,他们开始意识到——原来郁筠是个omega。
是个被标记之后,就能对他们产生生理以及心里上依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omega啊。
第二性别的差异开始生根发芽。
第一次是一个高大壮硕的alpha。
那个alpha拿着一叠郁筠的作业,带着古怪的笑容来到郁筠的面前。
他伸手,想摸郁筠的脸,被郁筠眼疾手快地躲过去了。
“你干什么?”郁筠有些愠怒地看着他。
“不干什么。”梦里的alpha语气轻浮,表情令人厌憎,“这是你刚刚交上去的作业,让我摸一下,我就给你还回去,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
郁筠的目光冷了下来,他霍然起身,在alpha有些猝不及防的目光之下,将alpha桌上的纸一把抓起,扔出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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