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人理他。
春生垂头丧气地被带进一个很大的房间里,他发现这里什么东西都很大,床很大,窗户也很大,连卫生间都比他在西角路住的房子要大,大的都不像个房间了,而是像间房子。
春生不敢乱动这里的任何东西,只敢用眼睛看,可再大的房子他再仔细观察也总有看完的时候,看完了他就坐在地上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了。
坐在地上的春生顿时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起来,惊慌失措地左右看了看,最终选择手脚并用地爬进床底下。
他心跳快得像打鼓一样趴在地上,脸颊贴着柔软的地毯,澄澈的大眼睛直直盯着房门的方向。
他看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然后进来了几只脚,穿着黑色的鞋子,好像是女孩子的脚,因为脚脖子细细的。
春生看得有些纳闷,但他不敢出去,就趴在床底下不动。
而进来给他送东西的人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瞬间慌了,春生眼看着这些细脚脖子在房间里来回跑,还去卫生间看了,他听见她们说。
“糟了!快去告诉魏先生那个人不见了!”
等人都跑走了,春生才小心翼翼地从床底下爬出来,打开房门探出脑袋左右看。
门外是一条很深的走廊,左右尽头是两幅很大的画像,但因距离有些远春生看不清楚。
春生开了房门却没有往外跑,他只是伸长脖子看而已,看完了门外面是什么样的他就把脑袋缩回门里,重新回到床底上趴着藏起来。
他觉得这里最安全,他躲在这里就不会有人发现他。
不知过了多久,春生趴在床底下差点睡着时终于又一次听到脚步声,他一下竖起耳朵仔细听。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明显不止一个人。
一连串的脚步声来到房门前,春生被这阵仗吓得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呼吸都不敢用力。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这次进来的明显是男的了,因为他们脚下穿着锃亮的黑皮鞋,西装裤腿一尘不染。
春生不知道这些脚里会不会有晚晚的脚,于是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些黑皮鞋走进来,就像之前进来的女孩子们一样,他们把房间转了一圈后回到房门前。
春生见状整颗心都被攥得紧紧的,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直愣愣地看着那些黑皮鞋,就像在应验他的预感一样。
有一双鞋的主人趴下了身体,双手撑地伏下脑袋往床底下看,他第一眼先发现春生的腿,然后才和那双眼尾向下,写满无辜的狗狗眼对视。
“没事了,他在床底下。”
“……拽出来吗?”
“魏先生说随便他,把吃的喝的给他留下就行。”
“门要锁吗?”
“不用,林先生说他是客人。”
几人旁若无人的交流,确认春生好好待在房间里,只是藏在了床底下便离开了。
这些人离开后房间重回寂静,春生从床底下爬出来了才发现他们给他留了吃的,看上去很漂亮的食物摆在桌子上,还有果汁牛奶和水。
春生站在桌旁垂着眼睫看,看了半天还是没好意思伸手去拿食物。
魏庭之回到自己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卫生间的水声响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停。
他穿着白色浴袍,一身湿润水汽地走出浴室,扫了眼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林羡,从冰箱里取了瓶矿泉水,“有事?”
林羡收起手机看着他笑,“没有,我就是担心你。”
魏庭之轻扯了一下唇没说话。
林羡目光直勾勾看着他滴水的发梢,“另一个你留在那里没走的原因你有没有头绪?”
魏庭之站在落地窗前远眺窗外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满脑子挥不去的都是他一睁眼发现自己抱着那个叫春生的陌生男人躺在床上的一幕,说不上是不是觉得恶心,但心情绝对算不上好。
在他看来另一个人格这么做的原因除了故意恶心他以外几乎没有第二种可能。
魏庭之沉默不语,林羡抛出话题得不到回应也不觉尴尬,自顾自地往下说,“这次时间还挺长,以往好像没试过那么长时间。”
“我更想知道定位出了什么问题?”
林羡仰起脸看他,镜片后一双标志的丹凤眼闪烁无辜,“故障排除了两天,找到你的信号后我马上就带人赶来了,我估计是因为那片地方有什么干扰信号的东西,所以才没能定位到你……头发擦一下吧。”
魏庭之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任何一句话,只问:“那个叫春生的人查完没有?”
“还在查,不过应该快了,他那样的人背景简单,要不了两页纸。”
魏庭之微一颔首,转身打开衣柜,“没别的事就出去,不要随便进我房间。”
林羡轻叹一声站起来,“你可以对我客气一点吗?”
“请你出去。”
“知道了,老爷子那边我们说你去裕丰了,可别说漏嘴。”
林羡离开后,魏庭之换了身灰绿色的衬衣,袖口挽至手肘露出手腕,领口松开了一枚纽扣,露出一小片瓷白得没有多少血色的皮肤。
他离开房间直直朝魏家老爷子的房间走去,他两天不见人影并没有惊动魏家这位“活神仙”,林羡用他去裕丰圆了行踪,魏家老爷子时隔两日才见到最疼爱的孙子便没有多想,拉着人慈爱地问:“吃了吗?”
“吃了。”
“裕丰的事要不要紧?”
“小事。”
老爷子点点头,“那就好,过两天昶晖家的小子过生日,你几个堂兄堂姐家的孩子都会送过来陪他庆生,这件事我已经答应了。”
魏庭之不置一词。
魏老爷子觑了眼孙子的脸色,“你昶晖哥小女儿都快三岁了……”
魏庭之面无表情地扯了一下唇,“如果算上他生在外面那个,他的小女儿应该是一岁八个月。”
魏老爷子脸色未变,“他要生几个都是他的事,我更关心你想什么时候生一个?”
“我没有这个功能。”
魏老爷子仍是笑眯眯的,“韩家刚从国外读完书回来那个我看不错,会拉琴,人也漂亮,大家闺秀文雅端庄,配你正好。”
魏庭之淡漠起身,“爷爷,我晚上再来陪你吃饭。”
“你跟爷爷吃饭什么时候都可以,今晚就和妍妍一起吃饭吧,我这就让人订座,第一次见面可别忘了给人家女孩买一束花。”
从魏老爷子的房间里出来,魏庭之一步不停地走向书房。
林羡是快到中午了才来敲他书房的门,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文件袋。
魏庭之扫了他一眼,林羡就把文件袋放在书桌上,表情透着点说不清的微妙,“查是查完了,跟我想的一样背景很简单,要不了两页纸,不过……”
魏庭之懒得理他卖关子,松开鼠标拿过文件袋自己看。
文件袋里装着的其实不止两页纸,还有一份测试卷,卷子上写着春生的名字。
魏庭之扫了眼分数,不置一词。
林羡倒是觉得很有趣,“这是他七岁时被送回福利院的原因,智商测试分数比普通人要低很多,但是又略高于特殊人群,卡在一个很尴尬的分数,很难被定义。他的情商和共情能力则是与之相反,出奇高,远高普通人。”
第11章
林羡从事的工作偶尔会和这些测试题打交道,在他见过的那么多人里没有一个人的情商和共情能力分数能比春生更高。
虽说用冰冷的数字给人类的情感定义标准很难获得所有人的认同,但不得不说的是在很多时候冰冷的数字可以清晰说明一些问题。
对一个人来说,过高的共情能力有时候可能算不上是一件好事,因为首先再平常的事情在这个人眼里恐怕都另有一种解读,共情能力高的人很容易吸取他人发散出来的负面情绪,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从而达到共情,可能是痛苦的也可能是沮丧的。
而且过强的感性能力会影响理性思考,失去理智判断的能力,所以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共情能力太强是弊大于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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