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崇到餐厅的时候,顾亦然已经点好菜了。
魏崇手里提着楼下一家网红蛋糕店的纸盒,一坐下就一脸讨好,问顾亦然:“现在吃还是饭后吃?我在点评网上刷到过几次了,都说他们家的拿破仑全市第一来着。”
顾亦然扫了一眼,抿了一口普洱茶,放下茶杯,才客观地评价道:“还行,甜度调得挺好的。”
得到顾亦然的认可,魏崇松了一口气,刚转过头准备向他哥邀功,就被魏风尘狠狠瞪了一眼:“你现在把他喂饱了,他一会儿正餐又吃不了多少!”
魏崇被他哥凶得一抖,连忙朝顾亦然投去征求的目光:“那我们吃了饭再吃?”
难得顾亦然没有不高兴,点头应允了,魏崇生怕顾亦然多看两眼变卦了,忙把盒子放在了自己旁边的空位上,主动找话题:“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顾队的生日吗?为什么突然在外面吃饭?”
魏风尘冷冷道:“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你闭嘴吃就行了。”
魏崇不敢说话了,顾亦然才说:“早上陪你哥去医院复诊了。”
“结果怎么样!”魏崇连忙追问。
顾亦然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轻松的神情,似乎是笑了:“恢复得很好,医生说,一般人可能四五个月才能恢复到他现在这样。”
“那太好了!”魏崇也放心下来,看向魏风尘,满脸都写着“你真争气”,被魏风尘瞪了一眼,立刻就收敛了。
顾亦然话锋一转:“虽然医生说恢复得不错,但是也不是痊愈了,训练强度不能太大,单手引体向上,对现在的你而言,算是危险动作,单腿落地会增加你右腿的负担,要是没站稳,还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
刚还在弟弟面前一凶二恶的魏队,此刻像个挨训的小学生,气势全没了,心虚地答应道:“知道了……”
自从温远为回国的消息传来,整个市局都进入了备战状态,虽然顾亦然加班更多了,但身体状态却算得上魏崇认识他以来的最佳了,别的不说,起码在吃饭这件事上,就乖了很多,一日三餐准时不说,每天认真吃白煮蛋喝牛奶,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
顾亦然留了肚子来装魏崇给他买的拿破仑蛋糕,刚吃了两口,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兄弟俩都警惕地停下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顾亦然,顾亦然滑开屏幕接通了电话,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惊喜,明明白白,是笑了。
“我明白了,我马上回局里。”
顾亦然刚挂断电话,魏风尘就见缝插针:“怎么了?”
“他回来了。”
魏崇听不懂顾亦然在打什么哑谜,心直口快:“谁回来了?”
顾亦然的嘴角翘了翘,眉眼弯了起来,却让人莫名有股寒意。
“温远为。”
牧马人跟在坦克后面,两个大家伙一前一后,直奔市局,到禁毒队办公室的时候,大半个禁毒队的人都已经被召回来了。
“仙鹤,把基本情况同步一下。”顾亦然脚步不停,径直朝着白板的方向走去。
“视侦反馈过来,市内发现温远为的行踪,昨天下午,温远为去拜了海云寺。”贺仙也连忙跟上顾亦然,顺势把手里的平板递给了他。
顾亦然接过平板,画面中的男人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千真万确,是温远为。
魏崇也不怕顾亦然,就凑过来一起看,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和近期其他省市的公安同步的情报大同小异,都是温远为烧香拜佛的照片。
“这人疯了吧,做这么多坏事,真以为烧香拜佛有用吗?”魏崇说着,突然按住顾亦然滑动屏幕的手指,“等等顾队!”
顾亦然的动作一滞,倒也没有第一时间甩开魏崇,魏崇主动松开手,将照片往前滑了两张,猛吸了一口气,两指将图片放大到极限,食指指甲在屏幕上敲了敲,画面中被放大的男人有些模糊,穿着棉麻衬衫,手上戴着手串,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这个,不是爱爱的爸爸吗?”魏崇说着抬起头来看向贺仙。
顾亦然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回忆魏崇口中的“爱爱”是谁,贺仙一惊,连忙凑了过来。
“真的是爱爱的爸爸!”贺仙抬起头来,视线和魏崇对上,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给了彼此肯定。
凌伯儒来接凌霭的时候,顾亦然并不在现场,自然不认识这号人,贺仙解释道:“这个人,是俞队春节的时候捡的那个小妹妹的亲生父亲,我想起来了,他的确是说自己平时在海云寺做义工。”
顾亦然点了点头,吩咐贺仙:“海云寺在七摩古镇内,私家车不能开进古镇,温远为只能步行到海云寺,古镇商业化之后,监控系统应该有完善,让视侦尽快核实温远为的行踪,到七摩古镇的时间,逗留的时长,在古镇内有没有和其他人接触,什么时候离开,坐的什么车,尽快追踪到这辆车的下落。”
贺仙点头,顾亦然继续说:“其余所有人,两两一组,跟我去七摩古镇,优先向僧人、义工核实昨天温远为在海云寺参拜的情况。视侦还原昨天温远为的移动路径后,仙鹤把相关情报同步到群里。”
“明白!”
七摩古镇离市区一小时的车程,这两年随着旅游业发展,古镇商业化推进,游客量逐步上升,七摩古镇也发展成了小众旅游打卡地,而坐落在古镇深处的千年古寺海云寺也免不了被游人扰了清净。
从七摩古镇的主街到海云寺需要穿过一条幽深的小巷,要不是因为巷口的指示牌上清清楚楚写着“海云寺100m”,魏崇都要怀疑自己走错了。
小巷两边是七摩古镇原住民的老房子,和翻修后初具规模的商业化古镇的主街道不同,在踏入小巷的那一刻,好像外面的喧闹就被隔绝了。
小巷有些潮湿,大老远就能嗅到寺庙的香火味,两边的老房子都是朝巷子开的小门,是一条算命街,有的门前放着小木凳,上面摆着罗盘,有的则是直接将红布铺在地上,上面用黄色的颜料画了阴阳五行,巷子内光线不好,屋里也没有开灯,只能隐约看到香烛燃烧的火焰,莫名有些瘆人。
魏崇想到春节那出闹剧,留守在市局的同事们大费周章都没找到爱爱的家人,就是因为凌伯儒轻信了这巷子里某位老婆婆的鬼话,一时对这条巷子就更没有好感了。
顾亦然快步走在前面,突然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精准地握住了顾亦然的手腕,顾亦然下意识抽回手,就把屋里的老婆婆一起带了出来,他的反应也很快,第一时间收住了力气,抬起另一只手来扶住了老婆婆。
眼前是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婆婆,脸上沟壑纵横,布满老年斑,她的双眼没有神采,瞳仁上像是覆了一层灰白色的膜,她长得很矮,加上年纪太大,背也驼了,看起来就更矮小了。
顾亦然紧张道:“婆婆,您没事吧?”
老婆婆没有回答,手死死抓住顾亦然的手腕,僵持了几秒,老婆婆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这一出来得太突然,魏崇吓得不轻,他回过神来,连忙想要分开老婆婆和顾亦然,才意外地发现老婆婆的手劲很大,他一个一米八几年轻力壮的小伙,竟然掰不开她的手指,但魏崇也不敢使蛮力,老婆婆年纪摆在这里了,只能好言相劝:“婆婆,您先松开他,有什么我们慢慢说……”
老婆婆却充耳不闻,根本不把魏崇放在眼里,满眼都是顾亦然,流着眼泪,拽着顾亦然就要往屋子里带。
顾亦然竟也被她带得往前一踉跄,魏崇连忙扶住顾亦然,有些生气了:?“老婆婆!请您放开他!不然、不然……”魏崇狠话放了一半,才意识到自己拿眼前的老婆婆一点办法也没有,一时更急了,“立刻放开他!”
老婆婆却依然不管不顾,说什么也要把顾亦然拽进屋子里,顾亦然莫名有些紧张,但这份紧张并不来自恐惧,好像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得到了点化,他很清楚眼前的老婆婆不会伤害自己,她甚至是为自己好,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只一个瞬间就摧毁了他这个无神论者过去三十几年来早已建构好的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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