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逸冉沉默了。
两人一坐一站,殷朔年犹豫了许久,开口问:
“你觉得……野狗没有携带病毒的概率有多大?”
谈逸冉嘴角抽动着,双手发颤,极力控制着自己崩溃的情绪。
“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他咬紧了牙,似乎这样就可以让恐惧的情绪不再表露出来,两只手却紧紧攥着殷朔年的胳膊。“这里没有疫苗,没有药,什么都没有,你要是感染了就只能等死,知不知道?”
殷朔年低着头挨骂。
谈逸冉甩开他的手,站在一旁喘粗气,气得说不出话。
殷朔年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松开手中的毛衣。他脸上的血已经止住了,毛衣上留下一团红色的印记。
他艰难地转过身,将毛衣浸在海水里洗干净,而后捧起海水,作势要清洗伤口。
“你疯了?”
谈逸冉抓住他的手腕,“坐着别动!”
他风风火火地转身爬进洞穴,先是抱着枯枝下来点燃一个临时的火堆,而后拿出储水的玻璃瓶。
“抬头。”
谈逸冉掰过殷朔年的下巴,命令道。
殷朔年乖乖抬起头,谈逸冉凑近了些,将玻璃瓶里烧开过的凉水倒在他脸上,用手指轻轻擦掉伤口上的脏东西。
谈逸冉给他随便冲洗了一会儿,又觉得头晕目眩,于是放下玻璃瓶,坐在了他身侧。
“自己看着弄,”他抱着胳膊,用发抖的手揉按太阳穴,“我不管你了。”
殷朔年疲惫地应了一声,用衣角沾了些水,慢慢擦身上的伤口。
他似乎摔得不轻,连手都有些抬不起来。
“还撞到哪了?”谈逸冉问。
殷朔年指指太阳穴,示意自己头很痛。
谈逸冉受了好一顿惊吓,靠在礁石上紧张得发抖,累得不行。他捂着额头,与殷朔年背对背靠着,不敢看他的伤口。
殷朔年额头上的伤口并不算深,但头部的撞击让他头晕目眩。谈逸冉背对着他,就听背后的人拖着伤腿缓慢地移动着,靠在礁石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喘息。
过了许久,殷朔年的动作停了,全身都卸了力气,无力地靠在他身后。
“好了?”
谈逸冉听不到他说话,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过了半晌,一双手从后抱住了他。
“小冉,对不起,”殷朔年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麻烦你了。”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地血腥味,谈逸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殷朔年贴在他的颈侧,虚弱地喘息着。
“闭嘴,”谈逸冉掩饰着慌乱,“睡你的觉,我帮你守夜。”
殷朔年应了一声,躺在火堆旁睡了,双手却依旧环着谈逸冉的腰。
虽说要帮忙守夜,但谈逸冉撑了不过几十分钟,自己也靠着礁石睡了过去。
梦中,他梦见殷朔年躺在洞穴里,嘴唇发白,发着高烧,似乎是病得快死了。
荒岛上冷冷清清的,下了场雨,所有植物都被风吹得凋零,了无生机。
“小冉,”殷朔年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谈逸冉的脸,“可以原谅我了吗?”
谈逸冉看着他苍白的脸,眼前的一切忽地倾倒下来,模糊变形。眼泪滚落下来,流过殷朔年的手心,指缝。
他从未发觉,自己对殷朔年的死如此恐惧。
殷朔年慢慢地不说话了,谈逸冉攥着他的手哭得停不下来,满心都被恐惧充斥着,最后伏在他冰冷的身体上,撕心裂肺地怒吼起来。
“小冉?”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谈逸冉猛地从梦魇中挣脱,睁眼,发现自己靠在殷朔年怀里。
他慌乱地擦了擦眼睛,天已经亮了,他们相互依偎着,就这样过了一晚。
殷朔年拢了拢风衣,将他裹紧些,“再睡会儿,头痛。”
谈逸冉被他的气息包裹着,想起刚才那个梦,不禁又觉得胆战惊心。
“你感觉怎么样了?”
他罕见地没有推开殷朔年,任由对方抱着自己。
殷朔年闭着眼,嘴唇苍白,下巴靠着他的头顶,吁出一口浊气。
“不太好。”
谈逸冉愣怔片刻,一颗心跌到谷底。
“继续睡吧,”殷朔年将他抱紧了些,震颤的胸口紧紧挨着他,“一时半会死不了。”
作者有话说:
不怕!后面是甜的!
第38章 养伤
一月十七日,清晨。
火堆已经灭了,谈逸冉靠在殷朔年怀里,既不敢乱动,却又没法睡着。
他极力在脑海中回忆狂犬病的前期症状,越想越觉得害怕。
头顶传来殷朔年均匀的呼吸,伴随着轻微的鼾声。他双手搭在谈逸冉的肚子上,下巴抵着肩窝,睡得很沉。
谈逸冉胆战心惊地从抬起手,碰了碰他的手背,又在额头上摸了一下,并无发烧的迹象。
但现在没事,不代表之后会不会发作。
他抬眼看着沉睡的殷朔年,目光流连于他的眉眼,心中十分不忍。
额头上的伤口并不深,渗出的血液慢慢凝固,留下触目惊心的三道血痕。
他叹了口气,迷茫地睁着眼,等殷朔年醒来。
殷朔年并未睡很久,太阳升起没多久就醒了。
谈逸冉从他怀里坐起来,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有姜吗?”
殷朔年撩起裤腿,膝盖处的伤口和布料粘连在一起,稍微用力撕扯,血就往外冒。
谈逸冉看得头晕,立刻移开视线,转身爬进洞穴,将几块剩下的姜抛下来。
“谢谢。”
殷朔年伸手接住,掏出折叠刀,把姜块摁在礁石上来***捣烂,覆在伤口上。
经过昨天一晚,洞穴里的火堆没有燃料,不知什么时候也熄灭了。谈逸冉心烦意乱地爬出来,看殷朔年处理伤口。
“火灭了,”他盯着殷朔年的后脑勺,“我去你那儿弄点。”
殷朔年处理好伤口,撕开与伤口粘连的布料,挽起裤腿,扎在大腿的位置。
“给我根棍子,”他朝谈逸冉伸手,“走不动了。”
谈逸冉叹了口气,躬身架起他的胳膊,费力地将他馋起来。
两人侧过脸,贴得极近,呼吸纠缠。
“这样行不行?”谈逸冉问。
殷朔年点点头,极其乖顺地低头看着他。
谈逸冉别过脸,躲开他的呼吸,“我扶你过去。”
丛林里留下了一串凌乱的痕迹,沿途的草叶上还沾了些血迹。谈逸冉费力地搀着殷朔年,回到营地的时候,几乎是虚脱地躺在了地上。
“你怎么这么沉,”他上气不接下气,“累死了。”
殷朔年挪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水。
“小冉,”他为难地斟酌着措辞,手指在塑料瓶上摩挲,“你能不能,留下几天,如果我……”
谈逸冉躺在地上,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的头顶新长出了黑色的发根,发尾的浅亚麻色也逐渐泛白。
“知道了,”他叹了口气,“我陪着你。”
就这样,谈逸冉维持两天的独居计划意外终止了。
殷朔年讲述了那天的经过。傍晚的时候,他在湖边的山上寻找食物,却偶然遇上了那三条饥肠辘辘的野狗。天色很暗,殷朔年挥舞锄头驱赶它们,其中一只却还是扑了上来。挣扎间,殷朔年脸上被它划出了血,又从山上失足滚下来,膝盖磕在尖锐的石头上受了伤。
谈逸冉听得胆战心惊。接下来的两天,他每时每刻都在害怕,怕殷朔年突然开始发烧,坐实了那个可怕的猜测。好在殷朔年暂时没有出现畏光的症状,只是头疼得厉害,干活也没什么力气。他只能做些简单省力的工作,每天去丛林里捡些树枝回来烧火,把谈逸冉拿来的海鸟肉处理了,分成几分,剩下的用钩子挂着晾干。
谈逸冉有些疑神疑鬼,过一会儿就要捂着他的额头摸来摸去,总觉得他的身体很烫,只能不断地烧热水给他喝。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